第一篇:曹禺《雷雨》读后感
曹禺《雷雨》读后感
纵观《雷雨》,这是一部充满矛盾的,冲突复杂,意蕴丰满,艺术和形式独树一帜的四幕剧。
《雷雨》主要包含了三队矛盾:周朴园与蘩漪的矛盾;侍萍与四凤的矛盾;鲁大海与周朴园的矛盾。 第一对矛盾反映的是反封建势力对爱情禁锢压迫和争取自由明主的斗争,第二对矛盾反映的是被侮辱被损害的下层民众同剥削阶级的冲突,第三对矛盾反映的是工人阶级同资本家的斗争。
从此处不难看出,《雷雨》有着尖锐的矛盾冲突,这也是《雷雨》作为戏剧所必须要的元素。
戏剧中刻画的周朴园一形象,可以说是这部作品中典型形象,作者通过《雷雨》中人物的性格和命运,展现了主题意蕴的多样性。比如周朴园作为一个资本家,基本性格是专制,作为一家之长,他要求权威,但是又具有着封建性的懦弱。一定程度上讲,周的变化集中体现了“中国资产阶级的封建性”,周朴园形象深刻之处还在于他概括了整个人类人性的悲剧。当面对侍萍后他的心理表现可以看出这一点。“生活在狭的笼里二洋洋地骄傲着,以为徜徉在快乐的天地里”。
对于《雷雨》的意蕴,似乎可以有很多的理解,从较为低端的理解看,《雷雨》是对封建大家庭的批判,但这个老掉牙的意蕴似乎已经不具有了现今的意义,从文化上讲《雷雨》是对传统家族文化的结构剖析,在长达几千年的封建社会的封建家族文化中,在这里得到一定程度的解释和解构。
当然《雷雨》还不乏对人类命运的关怀,对人本原性的存在困境的探求,表达了对主宰人类命运的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感到恐惧和困惑。
《雷雨》透过社会历史的外壳,去剖析人的生命体,寻找人深层次的破坏力和创造力,让我们从生命的价值层面去感悟人生,思索人生。
不知道曹禺在创作《雷雨》之初,是否有有这样的思考,但是不得不承认《雷雨》确实给了我们精神和生命的体味。
第二篇:曹禺雷雨读后感
《雷雨》也是一样的,不同的是,曹禺先生用不同于小说的文学剧本的形式讲述了这个悲剧故事,曹禺雷雨读后感。更令人觉得奇巧的是,仅仅是一天的时间,就揭示出了30年的恩恩怨怨,只有8个主要人物,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一个蜘蛛网,纷繁复杂。让人觉得刺激紧张,加上“雷雨”式的渲染,更觉得让人震惊,令人潸然泪下。
曹禺先生在《雷雨》序中说,周蘩漪是一个最具有“雷雨”性格的女人。嫁给周朴园,本应相夫教子,可是,周朴园对她的压迫,周萍,也是她的所谓继子的出现,令本应压抑的爱情之火瞬间迸发。她可以说是对爱专一,因为周萍爱上四凤的时候,她千方百计要抓住这份爱,即使这份爱早已不属于她。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她披头散发地出现在四凤家的窗口时,在她当着周冲的面失去了母亲的本性,揭穿她还忘不掉周萍的爱时,也同样是爱,让她突然像暴雨一样瞬间爆发,也让她走向了悲剧的边缘。
周冲,是一个充满阳光又有着悲剧情结的人物。他心里有着浪漫的梦想,有着美好的空间。他爱着四凤,这也是他17岁的初恋。花季雨季,谁没有做过美好的梦?可是,悲剧的是,就是他的美好的梦。他明白,他最爱的女孩心里有着他的哥哥,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可是,他没有放弃这个梦。当梦境破碎的时候,他在说:“不,不,我忽然发现……我觉得……我好像我并不是真爱四凤;(渺渺茫茫地)以前——我,我,我——大概是胡闹!”也许,他爱的,并不是四凤本人,而是那一个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梦。这个时候,也是他梦醒的时候。而这个梦醒,也是他的悲剧。他很可爱、很可怜、很可悲,他为自己的爱献出了生命,不知道四凤会不会感受得到。
周朴园、鲁侍萍。三十年前的相爱,三十年后的反目成仇。其实这个故事,是再也屡见不鲜的。富家子弟爱上平民丫头,不知是真爱还是玩弄。本应是人人羡慕,却成了常见的结局。就好像现在嫁入富家豪门,不到几年就被人遗弃是一样的。悲剧的起始也源于他们,或许,就没有周萍与四凤的那段孽缘,如果没有他们,周萍与四凤只是朴园与侍萍爱情故事的翻版,也正因为有了父辈的孽因,这一对同母异父的亲兄妹才有了这有因无果的悲剧爱情,读后感《曹禺雷雨读后感》。蘩漪也是这个悲剧的搅局者,是她将这个悲剧更近了一步。鲁贵也是悲剧的催化剂,如果他不将四凤送到周家做着和她的母亲一样的工作,重复着和她的母亲侍萍同样的命运,她也不会遇到周萍,更不会有着这样的悲剧。鲁大海也是造成他们悲剧命运的因素之一。悲剧的是,他与周萍同父同母,却要面对不同阶级之间的冲突。也是阶级的悬殊,构成了周萍与四凤悲剧爱情的一个原因。
《雷雨》是个悲剧,8个人物,各有各的悲剧。是时代,是当时的社会,是人物的性格,构成了这个悲剧情结。我们可以抱怨为什么曹禺先生塑造了这么一个让人心堵的结局,我们也可以抱怨为什么命运将这几个活生生的人推向悲剧的火炉。我们可以为悲剧命运流泪,但是我们不可以陷进悲剧的阴霾当中。作为文学作品,我们也不能一味追求大团圆结局,虽然人们乐于接受,但是,悲剧自有她的魅力,不然,一些作品不会流传到现在。悲剧可以令人回味,可以令人怅惘。只要你的心境是乐观的,你可以不被悲剧的结局所影响。只要我们肯以阳光的心情面对生活,再悲剧的故事,它也是美的。
《雷雨》是一部杰出的现实主义的家庭悲剧。通过血缘伦常与性爱纠葛冲突,探索人性的复杂性欲人的悲剧。戏剧集中于一天时间(上午到午夜两点)两个舞台背景,从周朴园的家庭内外各成员之间,前后三十年的错综复杂纠葛深入进去,写出了封建家庭中人性的悲剧,故事被安放在长达三十年的背景下展开,悲剧的冲突建筑在历史的积累与酝酿中,从历史发展的过程探索人性的复杂性欲人的生存悲剧。
周朴园是《雷雨》的中心人物,周朴园形象的复杂性在周朴园对妇女与家人的态度中被揭露的淋漓尽致,他年轻时爱上了女佣梅妈的女儿侍萍,就三十年前的情况而言,侍萍的年轻美貌的确能牵动这位青年的心,但为了娶一位有门第的小姐,周家人就逼迫侍萍跳河自尽,尽管此事是封建家长做主,但周朴园默认了。
因此周朴园后来内疚、忏悔,但后来侍萍活着站在他面前时,他立即逼问“你来干什么”这就暴露了他的本性,通过它逼蘩漪喝药就可看出他的封建家长统治本性,因此,它是整个戏剧矛盾的集中点。
周繁漪在剧中是一位善于反叛和追求自由的新时代女性,她在周家陷入了周朴园的精神折磨和压抑,同时,周萍的背弃使她追求爱情自由破灭,周朴园和周萍的双重打击使周繁漪成为一个忧郁阴鸷性格的女性,从而,使她那颗受尽蹂躏的心灵中,腾起了一个不可遏制的力量,是当时社会新时代女性的典型代表。
第三篇:曹禺雷雨读后感
曹禺雷雨读后感
剧中主要人物:周朴园、鲁侍萍、周繁漪、周萍、周冲、鲁四凤、鲁大海、鲁贵,曹禺雷雨读后感。
《雷雨》是一部杰出的现实主义的家庭悲剧。通过血缘伦常与性-爱纠葛冲突,探索人性的复杂性欲人的悲剧。戏剧集中于一天时间(上午到午夜两点)两个舞台背景,从周朴园的家庭内外各成员之间,前后三十年的错综复杂纠葛深入进去,写出了封建家庭中人性的悲剧,故事被安放在长达三十年的背景下展开,悲剧的冲突建筑在历史的积累与酝酿中,从历史发展的过程探索人性的复杂性欲人的生存悲剧。
周朴园是《雷雨》的中心人物,周朴园形象的复杂性在周朴园对妇女与家人的态度中被揭露的淋漓尽致,他年轻时爱上了女佣梅妈的女儿侍萍,就三十年前的情况而言,侍萍的年轻美貌的确能牵动这位青年的心,但为了娶一位有门第的小姐,周家人就逼迫侍萍跳河自尽,尽管此事是封建家长做主,但周朴园默认了。
因此周朴园后来内疚、忏悔,但后来侍萍活着站在他面前时,他立即逼问“你来干什么”这就暴露了他的本性,通过它逼蘩漪喝药就可看出他的封建家长统治本性,因此,它是整个戏剧矛盾的集中点。
周繁漪在剧中是一位善于反叛和追求自由的新时代女性,她在周家陷入了周朴园的精神折磨和压抑,同时,周萍的背弃使她追求爱情自由破灭,周朴园和周萍的双重打击使周繁漪成为一个忧郁阴鸷性格的女性,从而,使她那颗受尽蹂躏的心灵中,腾起了一个不可遏制的力量,是当时社会新时代女性的典型代表。
《雷雨》的主题
《雷雨》是四幕悲剧(初版本有“序幕”和“尾声”)。它通过周、鲁两个家庭,8个人物,
前后30年间复杂的纠葛,写出旧家庭的悲剧和罪恶。在作者看来,这场悲剧和罪恶的制造者正
是那些威严体面、道貌岸然的封建阶级和资产阶级。当时作者虽还不能从理论上清楚认识他的
人物的阶级属性和特性,但具体描写上,已经接触到了现实阶级关系的某些本质方面。周朴园
与侍萍的矛盾分明带有阶级对立的性质,周朴园与鲁大海的冲突,更可看出社会阶级斗争对作
者的直接影响。剧本虽然从性-爱血缘关系的角度写了一出家庭的悲剧,但客观上也反映出中国
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某些侧面。充满不义和邪-恶的旧家庭正是整个旧社会旧制度的缩影。
《雷雨》在艺术上达到了很高的成就。作者对旧家庭的生活非常熟悉,对所塑造的人物有着深
切的了解,对人物性格的把握相当准确。周朴园的专横伪善,繁漪的乖戾不驯,都给人以鲜明
的印象。《雷雨》接受了希腊命运悲剧的影响,洋溢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悲剧气氛。作者善于把
众多的人物纳入统一的情节结构之中,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紧张的场面和强烈的戏剧冲突,再加
上语言的活泼和生动,使《雷雨》获得空前的成功。1935年4月《雷雨》首次在日本东京演出,
同年秋在国内上演;从此,《雷雨》成了最受群众欢迎的话剧之一,一直保持旺盛的艺术生命
力。
《雷雨》的人物和戏剧冲突
曹禺在《雷雨》中,描写五四以后一个带有封建性的资产阶级家庭的黑暗生活,以封建家
长和资本家的周朴园为中心,展开了他所直接和间接造成的各种复杂尖锐的矛盾冲突,揭露了
旧中国的家庭和社会的罪恶。
30年前,周朴园还是一个“大少爷”的时候,曾经勾引使女梅侍萍,后来为了要娶“一位
有钱有门第的小姐”,将她和新生的第二个儿子赶出门去。18年前,他又娶了繁漪。繁漪不堪
忍受他像“阎王”似的压迫和“监狱”似的家庭生活,3年前就和他的长子周萍发生恋爱。但
是周萍像他父亲一样,不久就厌弃了她,又去勾引使女鲁四凤。同时,繁漪的儿子周冲也在爱
着四凤。周朴园继续压迫繁漪,她就只好抓住周萍不放,而周萍却竭力逃避。繁漪就叫四凤的
母亲来带走四凤,以此向周萍报复。梅侍萍后来嫁给鲁贵,生了四凤。因此,周萍和四凤原是
异父同母兄妹,这种乱-伦关系一经发现,家庭悲剧就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雷雨》以周朴园和妇女尤其是劳动妇女的矛盾为主要矛盾,同时还表现了资本家和工人
之间的阶级矛盾。周朴园一贯剥削工人,“发的是绝子绝孙的昧心财”。他曾经命令矿警打死
了30多个矿工,罢工工人鲁大海前来和他交涉,他后来虽然知道鲁大海就是他的第二个儿子,
但他终究毫不留情地镇-压工潮,并将鲁大海开除。
曹禺所要表现的这种生活过程,历时30年,而且关系如此复杂,斗争如此尖锐,那么他怎
样将这些内容组织在一篇四幕剧中去,正如狄德罗所说,他怎样“由主题的中心直入,仔细分
辨剧情开始的时机”呢?
从舞台形象的塑造上说,近代话剧在时间和空间上比我国传统戏曲受到更大的限制。传统
戏曲的演出,不需要近代话剧舞台上所应用的布景和幕,即使应用,总是带有虚拟性质,因此
剧作家可以较自由地来处理他的内容,大致按照矛盾冲突的发展的自然程序,从头到尾表现出
来。例如元代杂剧作家纪君祥在《赵氏孤儿》的楔子和五折戏中,从头至尾表现了历时20年的
屠岸贾迫-害赵盾祖孙三代以及赵氏孤儿为家族报仇的故事。曹禺当然不能再用这种结构,必须
根据话剧舞台的条件采用新的方法,更紧凑更集中地来组织戏剧动作。他在《雷雨》中,将前
后30年的旧中国家庭和社会的许多矛盾冲突集中在“一个初夏的上午”到“当夜两点钟的光景”
的一天之内以及基本上在周朴园家的客厅来展开,他的这种苦心经营的结构艺术,主要是从欧
洲的一些剧作家那里得到借鉴的。希腊悲剧作家,由于当时特殊的演出条件以及取材于观众早
已熟知的神话传说,一般都从戏剧冲突的发展过程的中间或者将近结尾之处着笔,并不从头演
起,而将过去情节由歌队歌唱出来。其后,易卜生继承并发展了希腊悲剧的结构特征,形成他
那特殊的“回顾方法”,将过去的情节和现在的情节交织起来,以“过去的戏剧”来推动“现
在的戏剧”,甚至在舞台上演出的戏剧只是过去的戏剧的结果。在《玩偶之家》中是如此,而
在《群鬼》中尤为突出:集中在从上午到次日黎明的时间内所表现在舞台画面中的戏剧动作,
不过是将近20年前所发生的事件的结果,“父亲造的孽要在儿女身上遭报应”,等到剧中人阿
尔文太太说明她丈夫生前的许多荒唐行为并且指出正要结婚的欧士华和吕嘉纳原来是同父异母
的兄妹之后,悲剧就立刻发生了。
曹禺的《雷雨》在某些方面曾受到易卜生的《群鬼》的影响。但是我们应该看到,《雷
雨》和《群鬼》的结构上的某些相似之处,并不是曹禺任意仿效易卜生,而主要取决于他自己
的创作意图。曹禺所以要从30年前的矛盾着眼,而从一天之内的冲突落笔,我们应该从《雷雨》
的主题思想来找到解释。在他看来,一切剥削阶级的罪恶,都有历史根源,而且愈来愈严重,
因此只有从历史的发展过程中,才能彻底揭露旧中国家庭和社会制度的弊害,才能充分表现受
害者的悲惨命运。这样描写,对于小说家来说并不算太困难,但是舞台的容量却有限度,因此
对于曹禺来说,什么是《雷雨》剧情开始的最好时机,从30年前周朴园勾引和遗弃梅侍萍开始,
还是从3年前周萍和繁漪发生不正常的恋爱开始,或者从现在开始,这是首先必须解决的问题。
现在,他以“现在的戏剧”为主,而将“过去的戏剧”穿插其间以便产生推动作用,这个“剧
情开始的时机”显然是十分有利于主题思想的表现的。可是这种结构方法却给剧作家带来一些
困难,他一方面既要揭开现在的矛盾,另一方面又有许多前情必须逐步交代,因此他就必须苦
心经营,巧作安排。曹禺先交代3年前的事,到第二幕才揭开30年前的帷幕,这样不但有条不
紊,而且使矛盾冲突得到合理的发展。
《雷雨》中的戏剧冲突所以如此尖锐复杂,原因在于剧中人物之间有阶级的对立和思想的
分歧。曹禺非常熟悉这些人物的性格特征,并选择最好的时机从矛盾冲突中来表现人物性格。
在开幕的那“一个初夏的上午”以前,所有人物像在生活中一样,都有各自的贯串动作。周朴
园在3天前刚从矿上回来,正在设法镇-压工人罢工运动。像父亲一样自私虚伪的周萍,为了摆
脱繁漪,正想离家到矿上去。繁漪不甘忍受封建压迫,可是找不到出路因而采取个人主义的报
复手段,为了破坏周萍和四凤的关系,早已通知四凤的母亲到周家来。那个天真幼稚而曾受到
“五四”民-主思想影响的周冲,正在爱着四凤。四凤两年没有看见母亲,听说她要来很高兴,
可是想起自己和周萍的事又很着急。她父亲鲁贵是个卑鄙恶俗的奴才,想从女儿身上捞一笔钱。
而在周家的门房里,工人代表鲁大海等着要见煤矿公司董事长周朴园。至于那个30年来含垢忍
辱而善良正直的侍萍,本在济南一个学校里做女工,现在正坐火车赶来,她唯一的人生理想便
是希望女儿不再蹈她的覆辙。我们从曹禺所设想的各个人物的贯串动作中可以看到,只有当剧
作家对于开幕以前的人物的活动和经历等胸有成竹时,那么开幕以后的戏剧动作才能迅速展开。
而所谓“剧情的开始”,并不如亚里斯多德所理解的那样,“指事之不必然上承他事,但自然
引起他事发生者”亚里斯多德《诗学》第七章,人民文学出版社。。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一个不
断发展的过程,剧作家所描写的不过是有着普遍联系而又自成首尾的某一片段而已。
开幕之后,我们看到“在周宅的客厅里”,四凤在“滤药”,鲁贵在“擦着矮几上的银烟
具”。这一场很长,其中穿插着鲁大海的上场和周冲的过常作者在这第一场中,并不平铺直
叙,而是通过鲁贵用威吓哄骗的手段向四凤要钱这一动作,表现了鲜明的父女两人的不同性格,
而从性格的矛盾中,生动地交代了许多幕前情节。他在交代这些幕前情节时,没有脱离人物的
性格,而将叙述和动作结合起来,这就使人不会感到沉闷,而在不知不觉中被逐步引导到戏剧
冲突的中心。
这一场很容易使我们想起易卜生的《群鬼》的第一幕第一常易卜生在那一场中,通过阿
尔文家使女吕嘉纳和她那庸俗的后父安格斯川的矛盾进行了某些必要的交代。而鲁贵所讲周萍
和繁漪“闹鬼”的事,也会叫人忆起阿尔文太太的话:“我听见吕嘉纳和欧士华在饭厅里说话
的时候,我眼前好像就有一群鬼”(第二幕)。但是,曹禺在《雷雨》第一场中并非没有独创之
处。四凤所“滤”的“药”一直贯串在第一幕中,到第一幕快要结束时,曹禺通过周朴园强迫
繁漪吃药这一生活细节,揭露了夫妻之间的深刻矛盾,表现了两个互相对立的性格。此外,正
当鲁贵恬不知耻逼着四凤承认她和周萍的关系时,鲁大海突然上场,这一穿插在结构上具有重
要意义。从另一方面说,鲁大海的上场可以使得父女两人那个场面富于变化因而更加紧张,而
更重要的一方面是在于揭露了资本家周朴园和工人之间的阶级矛盾,展现了这个“体面”家庭
的阶级实质和周萍的腐朽的精神面貌,读后感《曹禺雷雨读后感》。 至于周冲的过场,给他以后向母亲说明他爱四凤作了准
备。但是鲁贵父女这个场面很长,占第一幕三分之一的篇幅,因此难免露出一些雕琢的痕迹—
—例如鲁贵过于唠叨,一再拦阻四凤送药上楼,曹禺自己后来甚至嫌它“写得嗦,不好”张葆
华《曹禺同志谈剧作》,《文艺报》1957年第2期。。但是由于其中交代前情相当生动,各种
矛盾的线索已开始交织起来,这一场戏颇能引人入胜。
曹禺在这以后的几个场面中,一方面迅速发展矛盾冲突,一方面继续交代前情。《雷雨》
既以描写这个带有封建性的资产阶级家庭生活为主,作者就首先要着重表现四凤和繁漪、繁漪
和周萍以及周朴园和繁漪之间的矛盾。周萍明天要离家到矿上去做事,这就使得早已存在的复
杂矛盾更加尖锐化和表面化,而四凤和繁漪的命运,也将因此发生新的变化。周萍的这个决定,
自然会使我们联想到许多问题:他为什么要走?那么四凤怎么办?繁漪的态度怎样?
关于周萍明天要走这一情节,曹禺并不用简单的方法随便加以叙述,而是在四凤和繁漪的
场面中结合人物的内心活动交代出来的,这就增强了戏剧的效果。繁漪是主妇而四凤是使女,
但是两人都爱周萍,繁漪分明怀着敌意可又不便露出声色,因此吞吞吐吐地追问,而四凤却兢
兢业业地故意回避,这是一场充满内心动作的戏,十分耐人寻味。
繁漪和周萍过去的乱-伦关系,系由周朴园间接所造成,而在现在的家庭生活中,他们之间
的矛盾表现得很突出。因此,曹禺在第一幕中有必要描写这两个人的场面。一般剧作家,可能
开门见山直接表现两人相见的场面,但是曹禺先写周冲向繁漪说明他爱四凤,然后再让周萍上
场,因为有周冲在一起,两人谈话表面上装模作样,实际上皮里阳秋,而繁漪所说的“我怕你
是胆小吧”和“这屋子里曾经闹过鬼”,已经是锋芒毕露,砭人肌骨。剧作家处理矛盾冲突的
发展,应该根据生活逻辑,既要放得开,又能收得祝繁漪在名义上是周萍的母亲,这种暧昧
关系当然不能随便公开,而她对于周萍的追求和周朴园对她的压迫,在程度上成正比例,只有
当她继续受到压迫时,她才会一步紧一步抓住周萍不放。同时,曹禺在第一幕中所着重表现的
是周朴园这个反面典型,因此,繁漪、周冲和周萍那个场面,从某方面说来,只是一个引子。
周朴园以一个封建家长和资本家的姿态,出现在舞台上。曹禺从侧面描写他忙着会客,暗
示他正在设法对付工潮,所以等他上场以后,就谈到矿上已经复工,鲁大海已被开除。他会见
家里人,一点没有情感,而且看着表说,“十分钟后我还有一个客来,”催着儿子说话,俨然
一副从德国学来的资产阶级讲生意经的神气。他一见繁漪的面就说她有病,强迫她吃药,很冷
峻地说:“当了母亲的人,处处应当替孩子着想,就是自己不保重身体,也应当替孩子做个服
从的榜样。”在这里就出现了第一幕的高-潮。高-潮是矛盾冲突发展的顶点,在每一阶段中都有
一个顶点,每一幕的高-潮再逐步上升,最后形成全剧的高-潮而至解决。曹禺在这一高-潮中,从
正面和侧面揭露了周朴园对家庭的专制统治和对工人的残酷手段,因而使得戏剧动作更进一步
地向前发展。
戏剧动作在第二幕迅速发展。在侍萍上场以前,作者先写周萍和四凤之间以及周萍和繁漪
之间的关系,这样可以使她在更加紧张的气氛中出现,形成一触即发之势。而侍萍的出现,使
矛盾冲突更加尖锐复杂。在“现在的戏剧”开幕之后,通过侍萍揭开了“过去的戏剧”的帷幕,
两者交织起来,戏剧动作于是逐步推向总的高-潮。在这过程中,周朴园的罪恶彻底被揭发,我
们还看到了由于他的罪恶,侍萍和四凤无辜遭受了悲惨的命运。曹禺在穿插侍萍这条线索时,
在结构上显然是采用了希腊悲剧家所惯用的形式——“发现”和“突转”。亚里斯多德根据他
对希腊悲剧的研究,指出“‘突转’与‘发现’是情节的两个成分”。他说:“‘发现’,如
字义所表示,指从不知到知的转变,使那些处于顺境或逆境的人物发现他们和对方有亲属关系
或仇敌关系。‘发现’如与‘突转’同时出现(例如《俄狄浦斯王》剧中的‘发现’),为最好
的‘发现’。”亚里斯多德《诗学》第十一章。在易卜生的《玩偶之家》和《群鬼》的情节结
构中,也有这两个成分。曹禺的《雷雨》中,有几重“发现”,侍萍发现周朴园,继而发现四
凤的事,周萍和四凤发现兄妹关系,繁漪发现鲁妈就是侍萍,然后急转直下产生悲剧。
侍萍自从30年前受到周家“大少爷”的欺侮之后,唯恐女儿再受到同样的不幸,所以一向
不肯叫女儿到“大公馆”去当使女。假如她一到周家就听到繁漪劝她带走四凤的话,按照她的
性格,她一定会带走女儿,避之唯恐不及。她这一走,也就不会有所“发现”。因此,曹禺在
她上场之前,事先作了这样安排:鲁贵上来告诉繁漪“鲁妈来了好半天啦”,同时又传周朴园
的话要她去找“老爷的旧雨衣”。作者就这样将繁漪支出去,让侍萍上场有所“发现”之后,
她再拿着雨衣进来,而这雨衣又成为侍萍和周朴园相会的一条线索。曹禺这种安排虽则未免过
于纤巧,但是用心之细于此可见一斑。
侍萍来到周家客厅,等候繁漪下楼,这样她就有余暇来注意那关闭的窗户和古老的家具,
使她疑心“这屋子我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曹禺描写她低头沉思,双手冰凉,以显示她的心
理过程和生理反应。她先断定“我来过”,再注视着“那个柜”,听说这一家姓周,最后看到
“周家第一个太太的相片”,终于“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她最后叫四凤出去给她倒水,一个
人自言自语地说:“哦,天底下地方大得很,怎么经过这几十年,偏偏又把我这可怜的孩子,
放回到他——他的家里?哦,天哪!”到这里,她已开始有所“发现”。她想带着女儿就走,繁
漪却叫四凤帮着去找“老爷的雨衣”去了。
繁漪所以要叫鲁妈来带女儿走,是因为嫉妒四凤,但她却以周冲为借口,说得冠冕堂皇。
这位周太太,虽然身受压迫,有反封建的精神,但是在她的资产阶级民-主思想中却隐藏着虚伪
自私的个人主义因素。曹禺在繁漪和侍萍这一场中,又以鲁贵屡次上场催她去看病作为穿插。
这个穿插,具有多方面的作用:一方面和第一幕中周朴园强迫繁漪吃药那件事相联系,进一步
展开夫妻间的矛盾;一方面又给周朴园的上场和繁漪的下场作好准备,以便周朴园“发现”侍
萍。
侍萍和周朴园相会这段情节很富于传奇性,但是作者却通过这一情节更突出地表现了周朴园的
丑恶灵魂。周朴园认为侍萍早已死去,多年来保存了那些旧家具和旧习惯,自觉心安理得,足
以“弥补我的罪过”。所以他最初曾以主人对待一般“下人”的态度,和侍萍谈及“雨衣”和
“窗户”,然后看模样听口音,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于是提起30年前的那件事来。周朴园先后
两次问侍萍“你……你贵姓?”“你姓什么?”而她的回答是“我姓鲁”“我是这儿四凤的妈”;
在这紧张和松弛相交替的过程中,我们特别觉到紧张。最后,曹禺借用了希腊悲剧和我国戏曲
中的所谓“表记”,让周朴园因此“发现”侍萍。周朴园叫侍萍“下去”,顺便要四凤去找
“樟木箱子里的那件旧雨衣”和“几件旧衬衣”,侍萍就谈起“那种绸衬衣……一共有五件”,
有一件绸衬衣上“用丝线织成一朵梅花……旁边还绣着一个萍字。”这才使得周朴园不得不承
认:“哦,侍萍!(低声)是你?”
当周朴园一旦“发现”面前的“下人”是侍萍之后,他过去为了所谓“弥补我的罪过”而
装扮出来的虚伪面貌,在现实面前立刻现出了原形:为了维持他的名誉和地位,他想用钱来封
住侍萍的嘴,并且决定立刻辞退鲁贵和四凤。周朴园的卑鄙和狠毒,正好和侍萍的高贵和善良
成对照。在这一场里,不仅有性格描写,而且戏剧纠葛愈扣愈紧。
侍萍要求“见见我的萍儿”,周朴园以不准当场认子为条件答应了她。观众自然等着要看
侍萍如何会见周萍,这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场面。假如曹禺接着就写母-子相会的情形,比方说周
萍见了生母非但当作路人,甚至像他父亲一样将她当“新来的下人”,甚至责难她“你不知道
这间房子底下人不准随便进来么?”或者摆出“大少爷”架子骂她一顿,这就足够显示阶级之
间的对立状态了。但是曹禺不以此为满足,为了更深一层地揭露资产阶级的凶恶面貌和表现侍
萍的痛苦心情,为了更进一步激起观众的强烈的憎恨和同情,他将周朴园和鲁大海的斗争穿插
进来,使母-子和父子同时相会,这就比单写母-子或父子相会,具有更高的思想性和艺术性。鲁
大海早在第一幕中就等着要见周朴园,这也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场面。曹禺写周朴园会见鲁大海
时早已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儿子,但是毫无父子之情,有的只是阶级仇恨,照样将他开除,这就
比一般的揭露更加深刻。更重要的,曹禺将父子之间的阶级斗争放在侍萍面前展开,而且让她
亲眼看到打她儿子鲁大海的不是别人,而是她所要见的儿子周萍,这就使她终于“大哭”,喊
道“这真是一群强盗!”这一场是第二幕的高-潮,从这里又引出了新的动作。鲁贵和四凤被辞
退,周萍决定当晚去会四凤,并向繁漪当面承认他爱四凤。繁漪就警告他:“你不要把一个失
望的女人逼得太狠了,她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我们在第二幕结尾就预感到,“风暴就要
起来了!”
戏剧冲突在第三幕中逐渐发展,而且愈来愈激烈。周冲到鲁大海家来找四凤,一方面是奉
母命送钱——其实繁漪是要他来监视周萍,一方面是来诉说爱情。这就引起侍萍的疑心,逼着
四凤在雷声中起誓,永远“不见周家的人”。这位相信命运的善良女人,认为这样就可以逃避
不幸的命运,但是接着由于周萍的闯入和繁漪的阻挠,使她又“发现”了一件比她所想象的更
可怕的事情——子女乱-伦关系。在这一场中,每个人物都具有强烈的动作,展开了激烈的斗
争:自私的周萍追求着四凤的爱情;绝望的繁漪开始作“困兽之斗”;侍萍发现四凤被勾引以
及乱-伦关系之后就竭力要挽救这可怕的命运;四凤处在对周萍和对母亲的爱的尖锐矛盾中,由
于不能抗拒周萍而违反了自己的誓言,并且终于被母亲所发现,最后只得出走;而鲁大海看到
周萍,仇恨当然更深,但是碍于母命,只得暂时放过敌人。第三幕的高-潮是以前的高-潮尤其是
第二幕高-潮的发展,每一个人到此已经欲罢不能,悲剧的结局已经是无可避免。
曹禺在表现全剧高-潮逐步形成的时候,结合人物性格,既是层次分明,而又极尽曲折之能
事。而所有这一切,又和周朴园直接或间接相联系。曹禺从一个带有封建性的资产阶级家庭中
来揭示这一悲剧的社会根源,因而第四幕中的戏剧动作又在周家展开。戏剧冲突是由不同阶级
或不同思想的人所形成,在冲突过程中,人的性格不仅得到表现,而且发生变化。曹禺在写全
剧高-潮出现之前,先写周朴园的性格的某些变化。这位封建家长和资本家,一贯剥削人压迫人,
在表面上似乎颇有声势,但是经过繁漪的反抗、侍萍的控诉以及鲁大海的斗争,逐渐感到他的
统治地位不像以前那样稳如泰山。在半夜两点钟光景,外面下着雨,除了自己,“屋子里一个
人也没有”,他后来只好对着周冲谈起自己的没落情绪,他“有点觉得老了”,而且还想到
“死”。这和第一幕中他和家人见面那一场相比,前后恰成对照。非常明显,他已预感到他所
代表的社会力量似乎开始有些动摇了。
繁漪从鲁家回来,精神有些变-态,周朴园将她看做“疯子”,因此两人的矛盾更加尖锐。
这种精神上的迫-害,逼着她向周萍作“最后一次”请求:“我现在求你,你先不要走……即使
你要走,你带我也离开这儿。”而周萍却像他父亲一样,对她说:“你现在不像明白人”。当
他听说她曾经到过鲁家去,他就骂她“你真是一个疯子”,甚至“狠恶地”说:“我要你死!”
她一个人在客厅里,“沉静地立起来,踱了两步”,自言自语:“奇怪,我要干什么?”这个遭
受周家父子两代欺侮的女人,在遇到最后一次打击之后,正在酝酿最后一次个人主义的反抗报
复。她这时候的沉静的心境,像夏天郁闷而凝固的空气一样,正预示着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接着鲁家的人先后又都赶到周家。周萍本来打算当夜一个人溜到矿上去,后来经过鲁大海
的质问和四凤的要求,才勉强决定,“我们现在就走”。(这里应该指出,由于曹禺当时对于工
人阶级认识不足,他描写鲁大海对于周萍和四凤的关系所表示的态度,并不能充分揭示这个工人
的性格。我们从鲁大海以前的表现看来,他在第四幕中的言行并不符合他性格的逻辑发展。在解
放后,曹禺曾经将这一点进行几次修改。在1959年的版本中,指出鲁大海决心要回到矿上去继
续斗争,又删去了周萍向鲁大海吐露他和繁漪的隐情,鲁大海拿出手-枪要打周萍,最后又承认
周萍和四凤的关系等几段,并增加了他劝母亲“带着四凤先回去”这句话。这次删改虽则较前略
胜一筹,然而仍旧不能完全补救原来的缺陷。)四凤跟这个虚伪自私的“大少爷”一起出走,将
来未必能够得到幸福,但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似乎是她唯一的出路。戏剧冲突发展到了这个阶
段,就以四凤跟周萍走作为问题的关键。
然而,四凤无论如何无法逃避她的悲剧,正像她的母亲无法逃避她的悲剧一样。因为在周朴园所
代表的统治势力没有崩溃以前,当时劳动妇女的悲剧是必然会发生的。
四凤跟着周萍正要出走,她母亲却找来了。曹禺在这一场中深刻细致地描写了侍萍的无可告人的
痛苦心情。她首先坚决表示:“你们不能够在一块儿!”当她看到四凤晕倒,并且听说四凤已经
怀孕之后,她低声说:“啊,天知道谁犯了罪,谁造的这种孽;——他们都是可怜的孩子,不知
道自己做的是什么。如果要罚,也罚在我一个人身上。”她终于为了儿女而“担待”一切罪过,
允许他们“一块儿走”,并且宣布“今天离开,你们无论生死,就永远不要见我”。曹禺在这里
描绘了一个善良的旧时代劳动妇女的灵魂深处的波涛,让我们清楚地看到了旧社会旧家庭的罪恶
给予她的伤害。她在当时虽然还不明白是谁犯的罪、谁造的孽,甚至认为“罪孽是我造的,苦也
应当我一个人尝”,但是观众看得却很分明,对她深表同情和悲悯,因而更加憎恨造成这种苦难
的社会根源。
当周萍和四凤第二次准备走的时候,繁漪带着周冲又来阻挠他们了。这位绝望的女人以前正
在怀疑“我要干什么”,现在显然已经决定要干什么了。她现在是一不做二不休,先叫周冲来破
坏周萍和四凤的关系,但是当那天真的孩子表示“忽然发现我好像并不真爱四凤”的时候,她毫
无顾忌地当众宣布她和周萍的隐情,并且控诉周萍“是你才欺骗了你的弟弟,是你欺骗了我,是
你欺骗了你的父亲!”她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他们出走,她将“大门锁了”,并且喊出了周朴园。
周朴园一上场,全剧的高-潮就出现了。他喊出侍萍的名字,命令周萍跪下去认他的生母。这个伪
君子想再来“弥补”他的罪过,反而促使悲剧立刻发生。四凤跑出去触电而死,使侍萍感到了真
正的幻灭。这种结局当然不是出于繁漪的狠毒,归根到底还是周朴园的“罪孽”所必然产生的恶
果。周冲的惨死,也从侧面表现了这个主题思想。侍萍经过又一次事实的教训,不可能没有些新
的认识。当仆人提到鲁大海还在周家门口时,周朴园要叫他进来。曹禺在1959年戏剧出版社出版
的新版本中,接着这样描写侍萍:
鲁侍萍(阻止)不用了。(立起,向中门走去,至门口,返身,向周朴园)他不会来的,他恨你!
(昂首返身走出。)
经过这番修改,全剧的结局显得比较有力,作者这样暗示我们,悲剧虽然已经发生,冲突暂时告
一段落,但是由于鲁大海和侍萍对周朴园的仇恨愈来愈深,斗争还将继续发展。
第四篇:曹禺《雷雨》赏析
曹禺《雷雨》赏析
雷雨》是曹禺的话剧代表作,也是中国现代话剧的典范之作。
曹禺(1910—1996),原名万家宝,湖北潜江人,出生于天津。主要作品有《雷雨》、《日出》、《原野》、《北京人》、《蜕变》、《家》、《明朗的天》、《黑字二八》、《王昭君》等。
《雷雨》是曹禺的处女作和成名作。这是一部四幕戏,全剧共八个人物。周家的人物有周朴园、周蘩漪、周萍和周冲;鲁家则有鲁贵、鲁侍萍、鲁大海和四凤。
在这八个人物中,最具性格特色的是周朴园和周蘩漪。
周繁漪:是个受过一点新式教育的旧式女人。
资产阶级教育使她具有个性解放要求,她不甘心于无爱的婚姻的约束,敢于与周萍相爱,在夜深人静之时与恋人在封建家庭的“客厅”中演出“闹鬼”的把戏;她不屈服于周朴园的“命令”,拒绝丈夫虚伪的体贴,拒绝喝药,拒绝成为“服从的榜样”。她虽处封建家庭的深处;却能洞察其伪善、虚弱的本质,她以自己的怪戾控诉了这个“家庭”的罪恶。但与封建思想的联系使她的反封建要求具有先天的不彻底性。她虽能明察周朴园的罪恶与伪善,但却不能与之决裂,不能敢于走出家庭;到新的天地里寻找新生活。她虽能明白周萍也在玩弄她,却仍然死守着这个“枯萎灵魂”。希望有朝一日这个花花公子能把她带出家庭。她受到周家父子两代人的蹂躏是她人生悲剧中最为惨重的部分,人伦的重压,反抗的乏力,环境的黑暗,使她承受着沉重的压力。
繁漪是个情感浓烈的女人,她的身上具有“原始的蛮性”——“爱起来是一把火,恨起来是一把刀”。但偏偏一个情感情欲浓烈的人遭受了超常的压抑,这就更加是能量蓄积起来了。在这样的状态下,她的性格被扭曲,使她成为一个暴戾的女人。当最后她身上或性格中蓄积的能量以非正常的状态爆发后,那么就会产生毁灭的力量,导致自己和他人死的死,亡的亡。因此,她的性格具有爆发性,也具有毁灭性。因此,作者曹禺说,她是一个具有“雷雨式性格的女人”。
繁漪的悲剧充分揭示了中国带有封建性的资产阶级及其生活的罪恶,反映了资产阶级知识女性被摧残的历史命运。
周朴园,是个带有浓厚封建色彩的家长的形象。
从身份上来说,他是个残酷的资本家。他曾留学德国,深谙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方式。回国后靠克扣小工的卖命钱发家,为了私吞工人的工钱曾放水淹死修江桥的三千小工。双手沾满了劳动者的鲜血。在矿上,他盘剥镇压工人的吸血鬼。对工厂实行封建把头式的管理,欺压鱼肉工人。
他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家长。在家庭中他是封建“老爷”,独断专权。他控制自己的妻子,也控制自己的儿子,不允许他们有任何的自由。他表面上很是关心繁漪,实质上他是要他做“服从的榜样”。 用封建家长式的手段来控制她,驯服她。
自私、伪善是他的本质特征。他表面怀念旧情人,把家具都按侍萍“生前”的样子排列,但她真的出观,他又恐惧,害怕有损于他“模范家庭”的好名声;他似乎很疼爱自己的妻子繁漪,为他请医看病,实质上却不愿意理解她,爱她。总之,无论是对待工人,还是对待情人,妻子还是子女,他—切皆为了自己。
他空虚落寞。他表面上非常强悍。有力,本质上很虚弱。工人与他斗争,情人唾弃他,妻子背叛他,儿女离弃他,他已经成为一个孤立无援的人,一只不为人群所接受的怪兽。因此,在家中除了能颐指气使之外;便只能坐在封闭的老屋中发呆,最后只能逃入教堂,在灵魂的忏悔中洗涮自己的罪恶。
周朴园的形象典型地概括了封建性和资本主义性共存的中国大家族的家长的性格实质。但,作品中,他又是值得同情。他与侍萍的分手是封建家长的棒打鸳鸯飞的结果,这导致了他长久的痛苦。他也是一个遭受命运作弄的人。
侍萍母女是—对受迫害、遭凌辱的劳动妇女。侍萍母女受到周氏父子两代的欺凌。剧本通过周氏父子对侍萍母女的引诱残害,控诉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吃人的罪恶本质。
周萍:灵魂空虚的资产阶级少爷。周冲,是个对来来充满幻想的知识青年。
《雷雨》这部剧作,具有思想内涵的浑厚性。作品从某种程度上揭示和批判了带有封建性的中国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和道德的虚伪性,所以,它可以被看作是一部“道德悲剧”;作品展现了不可把握的命运对人的控制,所以,它可以被看作是一部“命运悲剧”;它揭示人性和人的性格的弱点,所以,它可以被看作是一部“性格悲剧”。因此,作品的主题又是复杂的。作品通过周鲁两家的血缘纠葛和乱伦,揭示人的蛮性的遗留。正如曹禺所说“一两段情节,几个人物,一种复杂而原始的情绪”。
《雷雨》是中国现代话剧成熟的标志性作品,它在艺术上具有很高的成就,具体表现在以下的几个方面;
(1)结构精巧。
作品以周朴园为中心,在错综复杂的尖锐冲突中展开剧情。a.作品人物集中,空间单一。作品以周朴园为中心,以周蘩漪为情节发展的枢纽,全剧八个人,都有其独特的思想感情与经历,但他们的命运又都和周朴园相牵连。家庭关系把他们联结为—个整体,又把他们集中在同一空间,在家庭中来表现各自的性格。b.时间集中,凝练。周、鲁两家三十年的恩怨。周家内部由来已久的矛盾中,周朴园与工人的长期对抗,都高度概括在一天一夜之间加以表现。c.矛盾错综复杂。在众多的冲突线中,周朴园与繁漪的冲突是—条明线,周朴园和鲁待萍的关系则是条暗线。这两条线索同时并存,彼此交织互为影响,交相钳制,使剧情紧张曲折,引人入胜。
(2)戏剧性强。
采用在危机上开幕的结构方法,不是渐次展开剧性,而是在后果的猝然爆发中交代复杂的前因。因而创造了一种紧张、强烈的戏剧情境。剧情的发展,入情入理,既合乎生活逻辑,
又合乎人物性格逻辑。最后高潮的出现,具有不可抗拒的说服力。作家把中心矛盾——兄妹乱伦放在最中心,通过倒剥笋式的方法,先是剥下三十年前夫妻悲剧,再剥出了继母子的乱伦,最后才让繁漪在自私性格的驱使下无意中揭穿了兄妹乱伦,这最不为人所齿的丑恶(十恶不赦之首)。剧情到此达到极点,也就随即走向尾声。剧作的戏剧性还表现在对于一系列的戏剧巧合,诸如旧夫妻见面等情节的设计上。都具有“无巧不成书”的特点。
(3)在细节描写上,使用了少而精的典型细节,反映了深且广的生活内容。“吃药”、“电线”等细节,在刻画人物上具有“一石双鸟”的作用,在情节展现中前有伏笔,后有照应,丰富了剧本情节,突出了戏剧动作性。
(4)戏剧语言上。具有个性特色,符合人物的身份和地位。语言准确,深邃;抒情性,作品对周家环境的描绘尤其是夏天雷雨的描绘是具有抒情性的。暗示性,如其中繁漪和周萍在周朴园面前的谈话,既冠冕堂皇又传出话外之音,即繁漪对周萍的不满,和对周朴园的暗示。富于动作性,人物的语言伴随着动作,而动作也伴随着语言,更主要的是人物的语言中包涵着动作,因此非常符合舞台演出的需要。
曹禺的剧作标志着中国现代话剧的成熟。
第五篇:雷雨 曹禺 序言
《雷雨序言》
我不知道怎样来表白我自己,我素来有些忧郁而暗涩;纵然在人前我有时也显露着欢娱,在孤独时却如许多精神总不甘于凝固的人,自己不断地来苦恼着自己,这些年我不晓得“宁静”是什么,我不明了我自己,我没有希腊人所宝贵的智慧——“自知”。除了心里永感着乱云似的匆促,切迫,我从不能在我的生活里找出个头绪。所以当着要我来解释自己的作品,我反而是茫然的。
我很钦佩,有许多人肯费了时间和精力,使用了说不尽的语言来替我的剧本下注脚;在国内这些次公演之后更时常地有人论断我是易卜生的信徒,或者臆测剧中某些部分是承袭了euripides的hippolytus①或racine的phèdre②灵感。认真讲,这多少对我是个惊讶,我是我自己——一个渺小的自己:我不能窥探这些大师们的艰深,犹如黑夜的甲虫想象不来白昼的明朗。在过去的十几年,固然也读过几本戏,演过几次戏,但尽管我用了力量来思索,我追忆不出哪一点是在故意模拟谁。也许在所谓“潜意识”的下层,我自己欺骗了自己:我是一个忘恩的仆隶,一缕一缕地抽取主人家的金线,织好了自己丑陋的衣服,而否认这些褪了色(因为到了我的手里)的金丝也还是主人家的。其实偷人家一点故事,几段穿插,并不寒碜。同一件传述,经过古今多少大手笔的揉搓塑抹,演为种种诗歌,戏剧,小说,传奇也很有些显著的先例。然而如若我能绷起脸。冷生生地分析自己的作品(固然作者的偏爱总不容他这样做),我会再说,我想不出执笔的时候我是追念着哪些作品而写下《雷雨》,虽然明明晓得能描摹出来这几位大师的遒劲和瑰丽,哪怕是一抹,一点或一勾呢,会是我无上的光彩。
我是一个不能冷静的人,谈自己的作品恐怕也不会例外,我爱着《雷雨》如欢喜在溶冰后的春天,看一个活泼泼的孩子在日光下跳跃,或如在粼粼的野塘边偶然听得一声青蛙那样的欣悦。我会呼出这些小生命是交付我有多少灵感,给与我若何的兴奋。我不会如心理学者立在一旁,静观小儿的举止,也不能如试验室的生物学家,运用理智的刀来支解分析青蛙的生命,这些事应该交与批评《雷雨》的人们。他们知道怎样解剖论断:那样就契合了戏剧的原则,哪样就是背谬的。我对《雷雨》的了解只是有如母亲抚慰自己的婴儿那样单纯的喜悦,感到的是一团原始的生命之感。我没有批评的冷静头脑,诚实也不容许我使用诡巧的言辞狡黠地袒护自己的作品;所以在这里,一个天赐的表白的机会,我知道我不会说出什么。这一年来批评《雷雨》的文章确实吓住了我,它们似乎刺痛了我的自卑意识,令我深切地感触自己的低能。我突地发现它们的主人了解我的作品比我自己要明切得多。他们能一针一线地寻出个原由、指出究竟,而我只有普遍地觉得不满不成熟。每次公演《雷雨》或者提到《雷雨》,我不由自己地感觉到一种局促,一种不自在,仿佛是个拙笨的工徒,只图好歹做成了器皿,躲到壁落里,再也怕听得顾主们恶生生地挑剔器皿上面花纹的丑恶。
我说过我不会说出什么来。这样的申述也许使关心我的友人们读后少一些失望。累大有人问我《雷雨》是怎样写的,或者《雷雨》是为什么写的这一类的问题。老实说,关于第一个,连我自己也莫明其妙;第二个呢,有些人已经替我下了注释,这些注释有的我可以追认——臂如“暴露大家庭的罪恶”——但是很奇怪,现在回忆起三年前提笔的光景,我以为我不应该用欺骗来炫耀自己的见地,我并没有显明地意识着我是要匡正讽刺或攻击些
什么。也许写到未了,隐隐仿佛有一种情感的汹涌的流来推动我,我在发泄着被抑压的愤窟,毁谤着中国的家庭和社会。然而在起首,我初次有了《雷雨》一个模糊的影像的时候。逗起我的兴趣的,只是一两段情节,几个人物,一种复杂而又原始的情绪。
《雷雨》对我是个诱惑。与《雷雨》俱来的情绪蕴成我对宇宙间许多神秘的事物一种不可言喻的憧憬。《雷雨》可以说是我的“蛮性的遗留”,我如原始的祖先们对那些不可理解的现象睁大了惊奇的眼。我不能断定《雷雨》的推动是由于神鬼,起于命运或源于哪种显明的力量。情感上《雷雨》所象征的对我是一种神秘的吸引,一种抓牢我心灵的魔手,《雷雨》所显示的,并不是因果,并不是报应,而是我所觉得的大地间的“残忍”,(这种自然的“冷酷”,四凤与周冲的遭际最足以代表他们的死亡,自己并无过咎。如若读者肯细心体会这番心意,这篇戏虽然有时为几段较紧张的场面或一两个性格吸引了注意,但连绵不断地若有若无地闪示这一点隐秘——这种种宇宙里斗争的“残忍”和”‘冷酷”。在这斗争的背后或有一个主宰来使用它的管辖。这主宰,希伯来的先知们赞它为“上帝”,希腊的戏剧家们称它为“命运”,近代的人撇弃了这些迷离恍惚的观念,直截了当地叫它为“自然的法则”。而我始终不能给他以适当的命名,也没有能力来形容它的真实相。因为它太大,太复杂。我的情感强要我表现的,只是对宇宙这一方面的憧憬。
写《雷雨》是一种情感的迫切的需要。我念起人类是怎样可怜的动物,带着踌躇满志的心情,仿佛是自己来主宰自己的运命,而时常不是自己来主宰着。受着自己——情感的或者理解的——捉弄,一种不可知的力量的——机遇的,或者环境的——捉弄;生活在狭的宠里而洋洋地骄傲着,以为是徜徉在自由的天地里,称为万物之灵的人物不是做着最愚蠢的事么?我用一种悲悯的心情来写剧中人物的争执。我诚恳地祈望着看戏的人们也以一种悲悯的眼来俯视这群地上的人们。所以我最推崇我的观众,我视他们,如神仙,如佛,如先知,我献给他们以未来先知的神奇。在这些人不知道自己的危机之前,蠢蠢地动着情感,劳着心,用着手,他们己彻头彻尾地熟悉这一群人的错综关系。我使他们征兆似地觉出来这酝酿中的阴霾,预知这样不会引出好结果。我是个贫穷的主人,但我请了看戏的宾客升到上帝的座,来怜悯地俯视着这堆在下面蠕动的生物。他们怎样盲目地争执着,泥鳅似地在情感的火坑里打着昏迷的滚,用尽心力来拯救自己,而不知千万仞的深渊在眼前张着巨大的口。他们正如一匹跌在泽沼里的羸马,愈挣扎,愈深沉地陷落在死亡的泥沼里。周萍悔改了“以往的罪恶”。他抓注了四凤不放手,想由一个新的灵感来洗涤自己。但这样不自知地犯了更可怕的罪恶,这条路引到死亡。蘩漪是个最动人怜悯的女人。她不悔改,她如一匹执拗的马,毫不犹疑地踏着艰难的老道,她抓住了周萍不放手,想重拾起一堆破碎的梦而救出自己,但这条路也引到死亡。在《雷雨》里,宇宙正像一口残酷的井,落在里面,怎样呼号也难逃脱这黑暗的坑。自一面看,《雷雨》是一种情感的憧憬,一种无名的恐惧的表征。这种憧憬的吸引恰如童稚时谛听脸上划着经历的皱纹的父老门.在森森的夜半,津津地述说坟头鬼火,野庙僵尸的故事。皮肤起了恐惧的寒栗,墙角似乎晃着摇摇的鬼影。然而奇怪,这“怕”本身就是个诱惑。我挪近身躯,咽着兴味的口沫,心惧怕地忐忑着,却一把提着那干枯的手,央求:“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所以《雷雨》的降伞是一种心情在作祟,一种情感的发酵,说它为宇宙一种隐秘的理解乃是狂妄的夸张,但以它代表个人一时性情的趋止。对那些“不可理解的”莫名的爱好,在我个人短短的生命中是显明地划成一道阶段。
与这样原始或者野蛮的情绪俱来的还有其他的方面,那便是我性情中郁热的氛围。夏天是个烦躁多事的季节,苦热会逼走人的理智。在夏天,炎热高高升起,天空郁结成一块烧红了的铁,人们会时常不由己地,更归回原始的野蛮的路,流着血,不是恨便是爱,不是爱便是恨;一切都走向极端,要如电如雷地轰轰地烧一场,中间不容易有一条折衷的路。代表这样的性格是周繁满,是鲁大海,甚至于是周萍,而流于相反的性格,遇事希望着妥协,缓冲,敷衍便是周朴园,以至于鲁贵。但后者是前者的阴影,有了他们前者才显得明亮。鲁妈,四凤,周冲是这明暗的间色,他们做成两个极端的阶梯。所以在《雷雨》的氛围里,周蘩漪最显得调和。她的生命烧到电火一样地白热,也有它一样地短促。情感,郁热,境遇,激成一朵艳丽的火花,当着火星也消灭时,她的生机也顿时化为乌有。她是一个最“雷雨的”(原是我的杜撰,因为一时找不到适当的形容词)性格,她的生命交织着最残酷的爱和最不忍的恨,她拥有行为上许多的矛盾,但没有一个矛盾不是极端的,“极端”和“矛盾”是《雷雨》蒸热的氛围里两种自然的基调,剧情的调整多半以它们为转移。
在《雷雨》里的八个人物,我最早想出的,并且也较觉真切的是周蘩漪,其次是周冲。其他如四凤。如朴园,如鲁贵都曾在孕育时给我些苦痛与欣慰,但成了形后反不给我多少满意。(我这样说并不说前两个性格已有成功,我愿特别提出来只是因为这两种入抓住我的想象。)我次奏看蘩漪这样的女人,但我的才力是贫弱的,我知道舞台上的她与我原来的企图,做成一种不可相信的参差,不过一个作者总是不自主地有些姑息,对于蘩漪我仿佛是个很熟的朋友。我惭愧不能画出她一幅真实的像,近来颇盼望着遇见一位有灵魂有技能的演员扮她,交付给她血肉。我想她应该能动我的怜悯和尊敬,我会流着泪水哀悼这可怜的女人的。我会原谅她,虽然她做了所谓“罪大恶极”的事情——抛弃了神圣的母亲的天责。我算不清我亲眼看见多少蘩漪。(当然她们不是蘩漪,她们多半没有她的勇敢。)她们都在阴沟里讨着生活,却心偏天样地高;热情原是一片浇不熄的人,而上帝偏偏罚她们枯干地生长在砂上。这类的女人许多有着美丽的心灵,然为着不正常的发展,和环境的窒息,她们变为乖戾,成为人所不能了解的。受着人的嫉恶,社会的压制,这样抑郁终身,呼吸不着一口自由的空气的女人在我们这个现实社会里不知有多少吧。在遭遇这样的不幸的女人里,蘩漪自然是值得赞美的。她有火炽的热情,一颗强悍的心,她敢冲破一切的桎梏,做一次困兽的斗。虽然依旧落在火坑里,情热烧疯了她的心,然而不是更值得人的怜悯与尊敬么?这总比阉鸡似的男子们为着凡庸的生活怯弱地度着一天一天的日子更值得人佩服吧。
有一个朋友告诉我:他迷上了蘩漪,他说她的可爱不在她的“可爱”处,而在她的“不可爱”处。诚然,如若以寻常的尺来衡量她,她实在没有几分赢人的地方。不过聚许多所谓“可爱的”女人在一起,便可以鉴别出她是最富于魅惑性的。这种蛙惑不易为人解悟,正如爱嚼姜片的才道得出辛辣的好处。所以必需有一种明白蘩漪的人始能把握着她的魅惑·不然,就只会觉得她阴鸷可怖。平心讲,这类女人总有她的“魔”,是个“魔”便有它的尖锐性。也许蘩漪吸住入的地方是她的尖锐。她是一柄犀利的刀,她愈爱的,她愈要划着深深的创痕。她满蓄着受着抑压的“力”,这阴骛性的“力”怕是造成这个朋友着迷的缘故。爱这样的女人需有厚的口胃,铁的手腕,岩似的恒心,而周萍,一个情感和矛盾的奴隶,显然不是的。不过有人会问为什么她会爱这样一棵弱不禁风的草,这只好问她的运命,为什么她会落在周朴园这样的家庭中。
提起周冲,葵畸的儿子。他也是我喜欢的入。我看过一次《雷雨》的公演,我很失望,那位演周冲的人有些轻视他的角色,他没有了解周冲,他只演到痴憨——那只是周冲粗扩的肉体,而忽略他的精神。引中原是可喜的性格,他最无辜而他与四凤同样遭受了惨酷的结果。他藏在理想的堡垒里,他有许多憧憬,对社会,对家庭,以至于时爱情。他不能了解他自己,他更不了解他的周围。一重一重的幻念茧似地缚住了他。他看不清社会,他也看不清他所爱的人们。他犯着年轻人quixotic①病,有着一切青春发动期的青年对现实那样的隔离。他需要现实的铁锤来一次一次地敲醒他的梦。在喝药那一景,他才真认识了父亲的威权笼罩下的家庭;在鲁贵家里,忍受着鲁大海的侮慢,他才发现他和大海中间隔着一道不可填补的鸿沟:在末尾,蘩漪唤他出来阻止四凤与周萍逃奔的时候。他才看出他的母亲全不是他所想的那样,而四凤也不是能与他在冬天的早晨,明亮的海空,乘着白帆船向着无边的理想航驶去的伴侣。连续不断地失望绊住他的脚,每次的失望都是一只尖利的锥,那是他应受的刑罚。他痛苦地感觉到现实的丑恶,一种幻灭的悲哀袭击他的心。这样的人即便不为“残忍”的无所毁灭,他早晚会被那绵绵不尽的渺茫的梦掩埋。到了与肚隔绝的地步。甚至在情爱里。他依然认不清真实。抓庄他心的并不是四凤,或秆任何美丽的女人。他爱的只是“爱”一个抽象的观念,还是个渺茫的梦。所以当着四凤下得已他说破了她同周萍的事,使他伤心的却不是因为四凤离开了他,而是哀悼着一个美丽的梦的死亡。侍到连母亲——那是十七岁的孩子的梦里幻比得最聪慧而慈洋的母亲,也这样丑恶地为着情爱痉孪地喊叫.他才彻头彻尾地感觉到现实的粗恶。他不能再活下去,他被人攻下了最后的堡垒,青春期的儿子对母亲的那 一点憧憬。他于是整个死了他生活最宝贵的部分——那情感的激 荡。以后那偶然的或者残酷的肉体的死亡对他算不得痛苦,也许反 是最适当的了结。其实,在生前他未始不隐隐觉得他是追求着一个 不可及的理想。他在鲁贵家里说过他白日的梦,那一段对着懵懂的 四凤讲的:“海??天,??船,??光明,??快乐,”的话;(那也 许是个无心的讽刺,他偏偏在那佯地方津津他说着他最超脱的梦, 那地方四周永远蒸发着腐秽的气息,瞎于们唱着唱不尽的春调,鲁 贵如淤水塘边的癞蛤膜晓晓地噪着他的丑恶的生意经)在四凤将和周萍同走的时候,他只说:(疑惑地,思考地)“我忽然发现??我觉得??我好像并不是真爱四凤;(渺渺茫茫地)以前??我,我,我——大概是胡闹。”于是他慷慨地让四凤跟着周萍离弃了他。这不像一个爱人在申说,而是一个梦幻者探寻着自己。这样的超脱,无怪乎落在情热的火坑里的蘩漪是不能了解的了。
理想如一串一串的肥皂泡荡漾在他的眼前,一根现实的铁针便轻轻地逐个点破。理想破灭时,生命也自然化成空影。周冲是这烦躁多事的夏天里一个春梦。在《雷雨》郁热的氛围里,他是个不调和的谐音,有了他,才衬出《雷雨》的明暗。他的死亡和周朴园的健在都使我觉得宇宙里并没有一个智慧的上帝做主宰。而周冲来去这样匆匆,这么一个可爱的生命偏偏简短而痛楚地消逝,令我们情感要呼出:“这确是太残忍的了。”
写《雷雨》的时候,我没有想到我的戏会有人排演,但是为着读者的方便,我用了很多的篇幅释述每个人物的性格。如今呢,《雷雨》的演员们可以藉此看出些轮廓。不过一个雕刻师总先摸清他的材料何哪些弱点,才知用起斧子时哪些地方该加谨慎,所以演员们也应该明了这几个角色的脆弱易碎的地方。这几个角色没有一个是一具不漏的网,可以不用气力网起观众的称赞。譬如演鲁贵的,他应该小小翼翼地做到“均匀”“恰好”,不要小丑似地叫《雷雨》头上凸起了隆包,尻上长了尾巴,使它成了只是个可笑的怪物:演鲁妈与四凤的应该懂得“节
制”(但并不是说不用情感),不要叫自己叹起来成风车,哭起来如倒海,要知道过度的悲痛的刺激会使观众的神经痛苦疲倦,再缺乏气力来怜悯,而反之,没有感情做柱石,一味在表面上下工夫更令人发生厌恶,所以应该有真情感。但是要学得怎样收敛运蓄着自己的精力,到了所谓“铁烧到最热的时候再锤”,而每锤是要用尽了最内在的力量。尤其是在第四幕,四凤见着鲁妈的当儿是最费斟酌的。两个人都需要多年演剧的经验和熟练的技巧,要找着自己情感的焦点,然后依着它做基准来合理地调整自己成了有韵味的波纹,不要让情感的狂风卷扫了自己的重心,忘却一举一动应有理性的根据和分寸。具体说来,我希望她们不要嘶声喊叫,不要重复地单调地哭泣。要知道这一景落眼泪的机会已经甚多,她们应该替观众的神经想一想,不应刺痛他们使他们感觉倦怠甚至于苦楚她们最好能运用各种不同的技巧来表达一个单纯的悲痛情绪。要抑压着一点,不要都发挥出来人口若必需有激烈的动作,请记住:“无声的音乐是更甜美”,思虑过后的节制或沉静在舞台上更是为人所欣赏的。
周萍是最难演的,他的成功要看挑选的恰当。他的行为不易获得一般观众的同情,而性格又是很复杂的。演他,小心不要单调;须设法这样充实他的性格,令我们得到一种真实感。还有,如若可能,我希望有个好演员,比汗他的性格上一层云臀,起首便清清白白地给他几根简单的线条。先画出一个清楚的轮廓。再慢慢地细描去。这样便井井有条,虽复杂而简单。观众才下会落在雾里。演他的人要设法替他找同情(犹如演蘩漪的一样),不然到了后一幕便会搁了浅,行不开。周朴园的性格比较是容易捉摸的,他也有许多机会做戏,如喝药那一景,认鲁妈的景,以及第四幕一人感到孤独寂寞的景,都应加一些思索(更要有思虑过的节制)才能演得深隽。鲁大海自然要个硬性的人来演。口齿举动不要拖泥带水,干干脆脆地做下去,他的成功更靠挑选的适宜。
《雷雨》有许多令人疑惑的地方,但最显明的莫如首尾的“序幕”与“尾声”。聪明的批评者多置之不提,这佯便省略了多少引下到归结的争执。因为一切戏剧的设施须经过观众的筛漏;透过时间的洗涤,那好的会留存,粗恶的自然要滤走。所以我不在这里讨论“序幕”和“尾声”能否存留,能与不能总要看有否一位了解的导演精巧地搬到台上。这是个冒险的尝试,需要导演的聪明来帮忙。实际上的困难和取巧的地方一定也很多,我愿意将来有个机会来实验。在此地我只想提出“序幕”和“尾声”的用意,简单他说,是想送看戏的人们回家,带着一种哀静的心情。低着头,沉思地,念着这些在情热、在梦想、在计算里煎熬着的人们。荡漾在他们的心里应该是水似的悲哀,流不尽的;而不是惶惑的,恐怖的,回念着《雷雨》象一场噩梦,死亡,惨痛如一只钳子似地夹住人的心灵,喘不出一口气来。《雷雨》诚如有一位朋友说,有些太紧张(这并不是句恭维的话),而我想以第四幕为最。我下愿这样戛然而上.我要流荡在人们中间还有诗样的情怀。“序幕”与“尾声”在这种用意下,仿佛有希腊悲剧cliorus一部分的功能,导引观众的情绪入于更宽阔的沉思的海。《雷雨》在东京出演时,他们曾经为着“序幕”“尾声”费些斟酌,问到我.我写一封私人的信(那封信被披露了出来是我当时料想不到的事),提到我把《雷雨》做一篇诗看,一部故事读,用“序幕”和“尾声”把一件错综复杂的罪恶推到时间上非常辽远的处所。因为事理变动太吓人,里面那些隐秘不可知的东西对于现在一般聪明的观众情感上也仿佛不易明了,我乃罩上一层纱。那“序幕”和“尾声”的纱幕便给了所谓的“欣赏的距离”。这样,看戏的人们可以处在适中的地位来看戏,而不致于使情感或者理解受了惊吓。不过演出“序幕”和“尾声,”实际上有个最大的困难,那便是《雷雨》的繁长。《雷雨》确实用时间太多,删了首尾,还要演上四小时余,如若再加上这两件“累赘”,不
知又要观众厌倦多少时刻。我曾经为着演出“序幕”和“尾声”想在那四幕里删一下,然而思索许久,毫无头绪,终于废然地搁下笔。这个问题需要一位好的导演用番工夫来解决,也许有一天《雷雨》会有个新面目,经过一次合宜的删改。然而目前我将期待着好的机会,叫我能依我自己的情趣来删节《雷雨》,把它认真地搬到舞台上。不过这个本头已和原来的不同,许多小地方都有些改动,这些地方我应该感谢颖如,和我的友人巴金(谢谢他的友情,他在病中还替我细心校对和改正),孝曾,靳以,他们督催着我,鼓励着我,使《雷雨》才有现在的模佯。在日本的,我应该谢谢秋田雨雀先生,影山三郎君和邢振锋君为了他门的热诚和努力,《雷雨》的日译本才能出现,展开一片新天地。
末了,我将这本戏献给我的导师张彭春先生,他是第一个启发我接近戏剧的人。
曹 禺
①古希腊三大悲剧家之一欧里庇得斯的作品《希波吕托斯》。
②法国十七世纪古典主义悲剧作家拉辛的作品《费德尔》。
①唐吉诃德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