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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衡》全文及译文 篇一
原文:
世论行善者福至,为恶者祸来。福祸之应,皆天也,人为之,天应之。阳恩,人君赏其行;阴惠,天地报其德。无贵贱贤愚,莫谓不然。徒见行事有其文传,又见善人时遇福,故遂信之,谓之实然。斯言或时贤圣欲劝人为善,著必然之语,以明德报;或福时适遇者以为然。如实论之,安得福佑乎?
禁惠王食寒菹而得蛭,因遂吞之,腹有疾而不能食。令尹问:“王安得此疾也?”王曰:“我食寒菹而得蛭,念谴之而不行其罪乎?是废法而威不立也,非所以使国人闻之也;谴而行诛乎?则庖厨监食者法皆当死,心又不忍也。吾恐左右见之也,因遂吞之。”令尹避席再拜而贺曰:“臣闻天道无亲,唯德是辅。王有仁德,天之所奉也,病不为伤。”是夕也,惠王之後而蛭出,及久患心腹之积皆愈。故天之亲德也,可谓不察乎!曰:此虚言也。案惠王之吞蛭,不肖之主也。有不肖之行,天不佑也。何则?惠王不忍谴蛭,恐庖厨监食法皆诛也。一国之君,专擅赏罚;而赦,人君所为也。惠王通谴菹中何故有蛭,庖厨监食皆当伏法。然能终不以饮食行诛於人,赦而不罪,惠莫大焉。庖厨罪觉而不诛,自新而改後。惠王赦细而活微,身安不病。今则不然,强食害己之物,使监食之臣不闻其过,失御下之威,无御非之心,不肖一也。使庖厨监食失甘苦之和,若尘土落於菹中,大如虮虱,非意所能览,非目所能见,原心定罪,不明其过,可谓惠矣。今蛭广有分数,长有寸度,在寒菹中,眇目之人犹将见之,臣不畏敬,择濯不谨,罪过至重。惠王不谴,不肖二也。菹中不当有蛭,不食投地;如恐左右之见,怀屏隐匿之处,足以使蛭不见,何必食之?如不可食之物,误在菹中,可复隐匿而强食之,不肖三也。有不肖之行,而天佑之,是天报佑不肖人也。不忍谴蛭,世谓之贤。贤者操行,多若吞蛭之类。吞蛭天除其病,是则贤者常无病也。贤者德薄,未足以言。圣人纯道,操行少非,为推不忍之行,以容人之过。必众多矣。然而武王不豫,孔子疾病,天之佑人,何不实也?或时惠王吞蛭,蛭偶自出。食生物者无有不死,腹中热也。初吞时蛭〕未死,而腹中热,蛭动作,故腹中痛。须臾,蛭死腹中,痛亦止。蛭之性食血,惠王心腹之积,殆积血也。故食血之虫死,而积血之病愈。犹狸之性食鼠,人有鼠病,吞狸自愈。物类相胜,方药相使也。食蛭虫而病愈,安得怪乎?食生物无不死,死无不出,之後蛭出,安得佑乎?令尹见惠王有不忍之德,知蛭入腹中必当死出,因再拜,病贺不为伤。著已知来之德,以喜惠王之心,是与子韦之言星徙、太卜之言地动无以异也。
宋人有好善行者,三世不改,家无故黑牛生白犊。以问孔子,孔子曰:“此吉祥也,以享鬼神。”即以犊祭。一年,其父无故而盲。牛又生白犊。其父又使其子问孔子,孔子曰:“吉祥也,以享鬼神。”复以犊祭。一年,其子无故而盲。其後楚攻宋,围其城。当此之时,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此独以父子俱盲之故,得毋乘城。军罢围解,父子俱视。此修善积行神报之效也。曰:此虚言也。夫宋人父子修善如此,神报之,何必使之先盲後视哉?不盲常视,不能护乎?此神不能护不盲之人,则亦不能以盲护人矣。使宋、楚之君合战顿兵,流血僵尸,战夫禽获,死亡不还。以盲之故,得脱不行,可谓神报之矣。今宋、楚相攻,两军未合,华元、子反结言而退,二军之众,并全而归,兵矢之刃无顿用者。虽有乘城之役,无死亡之患。为善人报者,为乘城之间乎?使时不盲,亦犹不死。盲与不盲,俱得脱免,神使之盲,何益於善!当宋国乏粮之时也,盲人之家,岂独富哉?俱与乘城之家易子 骸,反以穷厄独盲无见,则神报佑人,失善恶之实也。宋人父子前偶自以风寒发盲,围解之後,盲偶自愈。世见父子修善,又用二白犊祭,宋、楚相攻独不乘城,围解之後父子皆视,则谓修善之报、获鬼神之佑矣。
楚相孙叔敖为兒之时,见两头蛇,杀而埋之,归,对其母泣。母问其故,对曰:“我闻见两头蛇死。向者,出见两头蛇,恐去母死,是以泣也。”其母日: “今蛇何在?”对日:“我恐後人见之,即杀而埋之。”其母日:“吾闻有阴德者,天必报之。汝必不死,天必报汝。”叔敖竟不死,遂为楚相。埋一蛇,获二佑,天报善明矣。曰:此虚言矣。夫见两头蛇辄死者,俗言也;有阴德天报之福者,俗议也。叔敖信俗言而埋蛇,其母信俗议而必报,是谓死生无命,在一蛇之死。齐孟尝君田文以五月五日生,其父田婴让其母曰:“何故举之?”曰:“君所以不举五月子,何也?”婴曰:“五月子长与户同,杀其父母。”曰:“人命在天乎?在户乎?如在天,君何忧也;如在户,则宜高其户耳,谁而及之者!” 後文长与一户同,而婴不死。是则五月举子之忌,无效验也。夫恶见两头蛇,犹五月举子也。五月举子,其父不死,则知见两头蛇者,无殃祸也。由此言之,见两头蛇自不死,非埋之故也。埋一蛇,获二福,如埋十蛇,得几佑乎?埋蛇恶人复见,叔敖贤也。贤者之行,岂徒埋蛇一事哉?前埋蛇之时,多所行矣。禀天善性,动有贤行。贤行之人,宜见吉物,无为乃见杀人之蛇。岂叔敖未见蛇之时有恶,天欲杀之,见其埋蛇,除其过,天活之哉?石生而坚,兰生而香。如谓叔敖之贤在埋蛇之时,非生而禀之也。
儒家之徒董无心,墨家之役缠子,相见讲道。缠子称墨家佑鬼神,是引秦穆公有明德,上帝赐之十九年,缠子难以尧、舜不赐年,桀、纣不夭死。尧、舜、桀、纣犹为尚远,且近难以秦穆公、晋文公。夫谥者,行之迹也,迹生时行,以为死谥。穆者误乱之名,文者德惠之表。有误乱之行,天赐之年;有德惠之操,天夺其命乎?案穆公之霸,不过晋文;晋文之谥,美於穆公。天不加晋文以命,独赐穆公以年,是天报误乱,与“穆公”同也。天下善人寡,恶人众。善人顺道,恶人违天。然夫恶人之命不短,善人之年不长。天不命善人常享一百载之寿,恶人为殇子恶死,何哉?
文言文翻译:
世人议论做好事的福至,干坏事的祸来。福与祸的报应,都由天定。人做出来,由天报应。公开做了好事,君主会奖励他的。操行;暗中做了好事,天地会报应他的德行。不论贵、贱、贤、愚的人,没有认为不是这样的。由于他们不仅看见过去的事例有文字记载,又看见做好事的人时常得福,所以就相信了,认为确实是这样。这话或许是圣贤想规劝人们做好事,用一定会行善得福,为恶遭祸的说法,来表明有德必得好报;或许是做好事的人当时碰巧得福,遇见这种情况的人就认为行善得天好报这种情况是确实的。如果按照实际情况来判断,怎么会有上天赐福保佑的事呢?
楚惠王吃凉酸菜发现有蚂蟥,于是就吞食了,之后腹部得病不能吃东西。令尹问安道:“君王怎么得这病的?”惠王回答说:“我吃凉酸菜发现有蚂蟥,想如果责备厨师而不治他们的罪呢?这是破坏法令而使自己威严建立不起来的做法,我没有这样做的原因是怕百姓知道。要责备并给予他们惩罚呢?那厨师和管膳食的人按法律都该处死,心又不忍。我害怕左右的人看见,于是就吞食了。”令尹离开自己的座位再次叩拜并恭贺说:“我听说天道是没有亲疏的,只帮助有德行的人。君王具有仁德,靠天的帮助,病不会造成伤害。”这天晚上,惠王去后宫厕所排出了蚂蟥,同时病了很久的心腹积块也全都痊愈了。所以上天是爱护有德行的人的,这还能说不清楚吗!我说,这是句假话。
考察惠王吞吃蚂蟥,可以看出他是不贤明的君主。有不贤明的德行,上天不会保佑。为什么呢?惠王不忍心责备冷酸菜中有蚂蟥的事,恐怕厨师和管膳食的人按照法律都被杀掉。一国的君主,独断全国的奖励与惩罚;而赦免罪人的权力,也是君主所掌握。惠王用通常责备酸菜中为什么会有蚂蟥的作法,厨师和管膳食的人都该被依法处死,然而最终能不因饮食问题把人处死,并赦免,不判罪,其恩惠没有比这更大的了。厨师的罪过被发觉而没有杀他,自然会自新,改过以后不再犯。惠王宽恕小罪,使地位低微的人保全了性命,自身也会平安而不生病。现在则不是这样,惠王硬吃下有害自己的东西,让管理膳食的臣子不知道自己的过错,失去了统治臣民的威严,可见没有制止错误的意思,这是不贤明之一。即使厨师和管膳食的人调味不当,或把尘土落在酸菜中,大小如虱子的卵,不是一般注意力所能察觉,不是眼睛所能看见,在推究动机定罪时,没有揭发他的过错,就可以说是极大的恩惠了。现今蚂蟥体宽可以用分来计算,身长可以用寸来衡量,掉在凉酸菜中,就是瞎了一只眼也还能看见,臣子对君王没有怕惧,又不恭敬,挑选洗涤不小心,罪过极大。而惠王却不责备,这是不贤明之二。酸菜中不该有蚂蟥,不能吃就应扔在地上;如果怕左右侍臣看见,可以把它揣在怀里,然后丢在隐蔽的地方,完全可以使蚂蟥不被人看见,又何必吃下去呢?如果不能吃的东西误落在酸菜中,难道能再悄悄地硬吃下去吗?这是不贤明之三。有不贤明的德行,而上天保祐他,这是上天善报保佑不贤明的人。
不忍心责备厨师和管膳食的人就吞食蚂蟥,世人于是认为贤明。贤者的操行,大多像吞食蚂蟥之类,吞下蚂蟥天就解除他的病,这样贤者永远不会生病。像这样的贤者品德太差,不足以称道。圣人的道德纯厚,操行很少有不对的地方,做出怜悯人的德行,以宽容人过失的事,一定很多。然而周武王有病,孔子生病,天保祐人,为什么与实际情况不相符合呢!
或许是惠王吞下蚂蟥,蚂蟥正好自然被排出。人吃了活的东西在肚子里没有不死的,因为腹中是热的。刚吞下的时候,蚂蟥没有死,由于腹中热,蚂蟥翻动起来,所以腹中感觉疼痛。一会儿蚂蟥死了,腹痛也就停止。蚂蟥的本性吸血,惠王心腹的积块,大概是瘀血。所以吸血的虫死了,瘀血的病也就痊愈了。就像野猫本性吃老鼠,人得了鼠病,吞吃野猫就会自动痊愈一样。物类相互克制,开方配药正是利用它们相克的特点。吃下蚂蟥病痊愈了,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人吃了活的东西在肚子里没有不死的,死后没有不被排出的。死后蚂蟥被排出,怎么能是天保祐呢!令尹看见惠王有怜悯人的品德,知道蚂蟥进入人腹中肯定要死,然后被排出体外,于是又叩拜又恭贺惠王的病不会造成伤害,是要显示自己知道未来的客观规律,以讨惠王的心欢喜,这跟子韦说宋景公说了三句怜惜人的话火星就会移动离开心宿,太卜在齐景公面前吹嘘自己能使地震动,没有两样。
宋国有个人喜欢做好事,祖孙三代都不懈怠。家中不知道什么缘故黑牛生了白犊,便去问孔子。孔子说:“这是吉祥的征兆,用它去祭鬼神。”于是立刻用白犊去祭祀。过了一年,他父亲的眼睛无缘无故地瞎了。之后,黑牛又生了一头白犊,他父亲又让他儿子去问孔子。孔子仍然说:“是吉祥的征兆,用它去祭鬼神。”又立即用白犊去祭祀。过了一年,他儿子的眼睛又无缘无故地瞎了。那之后楚国攻打宋国,包围了宋城。在这时候,彼此交换孩子来吃,劈开人骨来烧。就唯独因为他父子双眼都瞎了的缘故,可以不登城守卫。等楚军退去,城的包围解除了,他父子的眼睛一齐恢复了视力。这就是修善积德天神报应的证明。我认为,这是假话。
宋人父子修善像这样,天神报答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先瞎然后再恢复视力呢?眼睛不瞎经常看得见,就不能保护他们吗?这样天神不能保护眼睛不瞎的人,那么也就不能用使人失明的办法来保护人了。假使宋国与楚国的君主使两军交锋兵器都用钝了,战士流血死掉,被俘虏,死去回不了家,他们却因眼瞎的缘故,能脱身不去打仗,可以说是天神报答他们了。如今宋军与楚军相互围攻,两军并没有交锋,宋国大臣华之与楚军大将子反口头达成协议各自退兵,双方军队都完整地撤回,武器的锋刃没有用坏的。即使有登城的战斗,也没有死亡的威胁。说善人得报应指的是登城守卫这段时间吗?如果当时他们不瞎,也还是不会死。眼睛瞎不瞎,一样能摆脱而免死。天神让他们瞎了眼,对行善的人有什么好处呢!在宋国缺乏粮食的时侯,瞎了眼睛的人家,难道能独家富裕吗?一起参与登城守卫的人家都交换孩子来吃,劈人骨来烧的时候,反而因贫困偏偏瞎了眼看不见东西的,却成了天神报应保祐的人,真是违背了善恶的实际情况。或许是宋人父子以前正好自己因为风寒发病瞎了眼,楚军围城解除之后,失明碰巧自己好了。世人看见他们父子做好事,又用二头白犊祭祀,宋军与楚军相互攻打,唯独他们没有登城守卫,包围解除以后,他们父子的眼睛又都恢复了视力,就说这是修善的报应,得到了鬼神的保祐。
楚国令尹孙叔敖是孩子的时候,看见了两个头的蛇,于是把它杀死并埋掉。回家对着他母亲哭泣。母亲问他原因,回答说:“我听说遇见两个头的蛇的人会死。刚才出去,碰见了两个头的蛇,恐怕就要撇下母亲死去,因此哭泣。”他母亲说:“现在蛇在什么地方?”回答说:“我恐怕后来的人看见,就杀掉埋了。”他母亲说:“我听说暗中有德行的人,天会以福佑报答他。你一定不会死,天肯定要报答你的。”孙叔敖终于没有死,并做了楚国的令尹。埋掉一条两头蛇,得到二次保祐,天报应做好事的人,这是明明白白的。我认为,这是假话,因为看见两个头的蛇就会死,这是老百姓说的;暗中有德行的人,天会报答他福禄,这是老百姓的议论。孙叔敖相信老百姓的话埋掉两头蛇,他母亲相信老百姓的议论,认为一定会有好报,这就是说人的生死不决定于命,而决定于一条两头蛇的死活。
齐国孟尝君田文因为五月五日出生,他父亲田婴责怪他母亲说:“为什么要养活他呢?”孟尝君长大后问他父亲:“你不愿抚养五月出生的孩子,为什么呢?”田婴说:“五月出生的孩子长到跟门一样高,就会克死他的父母。”孟尝君反问道:“人命由天决定呢?还是由门决定呢?如果由天决定,你担忧什么!如果由门决定,那就应该把门增高,谁还能长到跟门一样高!”后来田文长得跟门一样高,而田婴并没有死。所以五月养孩子的忌讳,没有被验证。讨厌看见两个头的蛇,就像讨厌五月养孩子一样。五月养孩子,他的父亲没有死,就知道看见两头蛇的人,没有祸害。由此说来,看见两头蛇本来不会死,并不是他埋掉两头蛇的缘故。埋掉一条两头蛇,能得到二次保佑,如果埋掉十条两头蛇,要得到几次保祐呢?埋掉蛇是怕别人再看见,这是孙叔敖的贤行。贤人的贤行,难道只有埋蛇一桩事情吗?在埋蛇以前的时间里,应该已做了很多的好事。从天那里禀承了善性,一举一动都会是贤行。有贤行的人,应该见到吉祥的东西,不应该只看见会克死人的两头蛇。难道是孙叔敖还没有见到蛇的时候就有罪恶,天想杀他,见他埋掉两头蛇,解除了他的罪过,是天使他活下来的吗?石头本性坚硬,兰草生来幽香,如果说孙叔敖的贤行只在埋蛇的时候,那就不是生来就从天那儿禀承了善性。
儒家的门徒董无心,墨家的弟子缠子,相互见面交流学术思想。缠子称颂墨家尊重鬼,因此招致秦穆公有贤明的德行,上帝赏他多活十九年。董子以尧、舜没有受到上帝赏给的年寿,桀、纣也没有夭折来进行反驳。尧、舜、桀、纣的时代就算久远,姑且用秦穆公、晋文公来辩驳。谥号是人生前行为的写照,朝廷考察生前的行为,作为死后的谥号。“穆”是行为错乱的称号,“文”是有道德、贤惠的标志。为什么有错乱的行为,上天赏给他年寿;而有道德、贤惠操行的,上天却要缩短他的寿命呢?考察一下秦穆公的霸业超不过晋文公,晋文公的谥号比秦穆公美。天不给晋文公增加寿命,而偏偏赏给秦穆公的年寿,这说明天对人报应的错乱,跟秦穆公的行为一样。天下的好人少,坏人多。好人遵循道义,坏人违反天意。然而坏人的命长,好人的命短。天不要好人常享有一百年的寿命,坏人早死短命,这是为什么呢?
《论衡》全文及译文 篇二
儒者称五帝、三王致天下太平,汉兴已来,未有太平。彼谓五帝、三王致太平,汉未有太平者,见五帝、三王圣人也,圣人之德能致太平;谓汉不太平者,汉无圣帝也,贤者之化,不能太平。又见孔子言“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方今无凤鸟、河图,瑞颇未至悉具,故谓未太平。此言妄也。
夫太平以治定为效,百姓以安乐为符。孔子曰:“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百姓安者,太平之验也。夫治人以人为主,百姓安而阴阳和,阴阳和则万物育,万物育则奇瑞出。视今天下,安乎?危乎?安则平矣,瑞虽未具,无害於平。故夫王道定事以验,立实以效,效验不彰,实诚不见。时或实然,证验不具。是故王道立事以实,不必具验。圣主治世,期於平安,不须符瑞。
且夫太平之瑞,犹圣〔王〕之相也。圣王骨法未必同,太平之瑞何为当等?彼闻尧、舜之时,凤皇、景星皆见,河图、洛书皆出,以为後王治天下,当复若等之物,乃为太平。用心若此,犹谓尧当复比齿,舜当复八眉也。夫帝王圣相,前後不同,则得瑞古今不等。而今王无凤鸟、河图,〔谓〕未太平,妄矣。孔子言凤皇、《河图》者,假前瑞以为语也,未必谓世当复有凤皇与河图也。夫帝王之瑞,众多非一,或以凤鸟、麒麟,或以河图、洛书,或以甘露、醴泉,或以阴阳和调,或以百姓乂安。今瑞未必同於古,古应未必合於今,遭以所得,未必相袭。何以明之?以帝王兴起,命〔佑〕不同也。周则乌、鱼,汉斩大蛇。推论唐、虞,犹周、汉也。初兴始起,事效物气,无相袭者。太平瑞应,何故当钧?以已至之瑞,效方来之应,犹守株待兔之蹊,藏身破置之路也。
天下太平,瑞应各异,犹家人富殖,物不同也。或积米谷,或藏布帛,或畜牛马,或长田宅。夫乐米谷不爱布帛,欢牛马不美田宅,则谓米谷愈布帛,牛马胜田宅矣。今百姓安矣,符瑞至矣,终谓古瑞河图、凤皇不至,谓之未安,是犹食稻之人入饭稷之乡,不见稻米,谓稷为非谷也。实者,天下已太平矣,未有圣人,何以致之,未见凤皇,何以效实?问世儒不知圣,何以知今无圣人也?世人见凤皇,何以知之?既无以知之,何以知今无凤皇也?委不能知有圣与无,又不能别凤皇是凤与非,则必不能定今太平与未平也。
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然後仁。”三十年而天下平〔也〕。汉兴,至文帝时二十余年,贾谊创议以为天下洽和,当改正朔、服色、制度,定官名,兴礼乐。文帝初即位,谦让未遑。夫如贾生之议,文帝时已太平矣。汉兴二十余年,应孔子之言“必世然後仁”也。汉一〔世〕之年数已满,太平立矣,贾生知之。况至今且三百年,谓未太平,误也。且孔子所谓一世,三十年也;汉家三百岁,十帝耀德,未平,如何?夫文帝之时,固已平矣,历世〔治〕平矣。至平帝时,前汉已灭,光武中兴,复致太平。
问曰:“文帝有瑞,可名太平,光武无瑞,谓之太平,如何?”曰:夫帝王瑞应,前後不同。虽无物瑞,百姓宁集,风气调和,是亦瑞也。何以明之?帝王治平,升封太山,告安也。秦始皇升封太山,遭雷雨之变,治未平,气未和。光武皇帝升封,天晏然无云,太平之应也,治平气应。光武之时,气和人安,物瑞等至,人气已验,论者犹疑。孝宣皇帝元康二年,凤皇集於太山,後又集於新平。四年,神雀集於长乐宫,或集於上林,九真献麟。神雀二年,凤皇、甘露降集京师。四年,凤皇下杜陵及上林。五凤三年,帝祭南郊,神光并见,或兴〔於〕谷,烛耀斋宫,十有余〔刻〕。明年,祭後土,灵光复至,至如南郊之时;甘露、神雀降集延寿万岁宫。其年三月,鸾凤集长乐宫东门中树上。甘露元年,黄龙至,见於新丰,醴泉滂流。彼凤皇虽五六至,或时一鸟而数来,或时异鸟而各至。麒麟、神雀、黄龙、鸾鸟、甘露、醴泉,祭後土、天地之时,神光灵耀,可谓繁盛累积矣。孝明时虽无凤皇,亦致〔麒〕麟、甘露、醴泉、神雀、白雉、紫芝、嘉禾,金出鼎见,离木复合。五帝、三王,经传所载瑞应,莫盛孝明。如以瑞应效太平,宣、明之年倍五帝、三王也。夫如是,孝宣、孝明可谓太平矣。
能致太平者,圣人也,世儒何以谓世未有圣人?天之禀气,岂为前世者渥,後世者泊哉!周有三圣,文王、武王、周公并时猥出。汉亦一代也,何以当少於周?周之圣王,何以当多於汉?汉之高祖、光武,周之文、武也。文帝、武帝、宣帝、孝明、今上,过周之成、康、宣王。非以身生汉世,可褒增颂叹,以求媚称也;核事理之情,定说者之实也。俗好褒远称古,讲瑞〔则〕上世为美,论治则古王为贤,睹奇於今,终不信然。使尧、舜更生,恐无圣名。猎者获禽,观者乐猎,不见渔者,心不顾也。是故观於齐不虞鲁,游於楚不欢宋。唐、虞、夏、殷同载在二尺四寸,儒者〔抽〕读,朝夕讲习,不见汉书,谓汉劣不若,亦观猎不见渔,游齐、楚不愿宋、鲁也。使汉有弘文之人,经传汉事,则《尚书》、《春秋》也,儒者宗之,学者习之,将袭旧六为七,今上、上王至高祖皆为圣帝矣。观杜抚、班固等所上《汉颂》,颂功德符瑞,汪濊深广,滂沛无量,逾唐、虞,入皇域。三代隘辟,厥深洿沮也。“殷监不远,在夏后之世。”且舍唐、虞、夏、殷,近与周家断量功德,实商优劣,周不如汉。
何以验之?周之受命者文、武也,汉则高祖、光武也。文、武受命之降怪,不及高祖、光武初起之佑;孝宣、〔孝〕明之瑞,美於周之成、康、宣王。孝宣、孝明符瑞,唐、虞以来,可谓盛矣。今上即命,奉成持满,四海混一,天下定宁。物瑞已极,人应〔斯〕隆。唐世黎民雍熙,今亦天下修仁,岁遭运气,谷颇不登,迥路无绝道之忧,深幽无屯聚之奸。周家越常献白雉,方今匈奴、善鄯、哀牢贡献牛马。周时仅治五千里内,汉氏廓土收荒服之外。牛马珍於白雉,近属不若远物。古之戎狄,今为中国;古之裸人,今被朝服;古之露首,今冠章甫;古之跣跗,今履〔高〕舄。以盘石为沃田,以桀暴为良民,夷坎坷为平均,化不宾为齐民,非太平而何?夫实德化则周不能过汉,论符瑞则汉盛於周,度土境则周狭於汉,汉何以不如周?独谓周多圣人,治致太平?儒者称圣泰隆,使圣卓而无迹;称治亦泰盛,使太平绝而无续也。
翻译
俗儒说五帝、三王时期招致了天下太平,汉代兴建以来,没有出现太平。他们说五帝、三王时期招致了天下太平汉代没有出现太平,是由于见五帝、三王是圣人,圣人的功德,可以招致天下太平的缘故;说汉代不太平,是由于汉代没有圣帝,贤人的教化,是不能招致天下太平的缘故。又见孔子说过“凤鸟不飞来了,黄河中也没有图出现,我这一生可能是完了”。当今没有凤鸟、河图,祥瑞略欠齐备,所以说汉代不太平。这种说法太荒谬了。
天下太平是以社会安定作为吉祥的征兆的,老百姓是以安居乐业作为吉祥的征兆的。孔子说:“修养自身以使老百姓安居乐业,就是尧、舜大概也还难于完全做到这一点吧!”老百姓安居乐业,是天下太平的证明。治理人,就应该以人为主。老百姓安居乐业就阴阳之气和谐;阴阳之气和谐就万物滋生;万物滋生就有奇瑞出现。看看当今的天下,老百姓是安居乐业呢?还是岌岌可危呢?既然老百姓安居乐业,那么天下就是太平的了,祥瑞即使不齐备,并不妨害它称为太平盛世。所以先王之道用祥瑞作为判断天下太平的根据,如果祥瑞不显著,那就是天下太平的事实还没有出现。但是有时也许天下确实太平了,然而祥瑞未必齐备,所以先王之道又是用事实来作为判断天下太平的根据的,不一定要求祥瑞齐备。圣主治理天下,盼望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并不期待符瑞的出现。
象征太平的祥瑞,好比是圣王的骨相。圣王的骨相特征未必都相同,象征太平的祥瑞为什么就应当相同呢?他们听说尧、舜的时候,凤凰、景星都出现,河图、洛书也都出现,就认为以后的帝王大治天下时,也应当出现这一类祥瑞之物,才能称为天下太平。依照这种想法,好比说尧应当像帝喾那样长出比齿,舜也应当像尧那样眉毛有八种颜色。帝王的圣相前后不相同,那么他们遇到的祥瑞古代和现代就不会一样。如果当今的帝王由于没有凤鸟、河图一类的祥瑞,便认为天下还没有太平,这就错了。孔子说到凤凰、河图这类东西,是要借用从前出现过的祥瑞来阐述自己观点的缘故,不一定是说世上应当再有凤凰与河图出现。
帝王遇到的祥瑞,多种多样并非一种,或许是凤鸟、麒驎,或许是河图、洛书,或许是甘露、醴泉,或许是阴阳之气调和,或许是老百姓安居乐业。现在的祥瑞未必与古代的相同,古代的祥瑞未必与现在的相合,偶然遇上什么祥瑞就是什么祥瑞,不一定古今相沿袭。用什么证明这一点呢?用帝王兴起时,遇到的祥瑞不同就可以证明。周武王遇到的是赤乌、白鱼,汉高祖是斩了大白蛇。推论唐尧、虞舜时的祥瑞,也应当如同周代和汉代的祥瑞不相沿袭一样。帝王刚刚兴起的时候,具体遇到的祥瑞,没有互相沿袭相同的,象征天下太平的祥瑞,为什么应当相同呢?用已经出现过的祥瑞作为标准,去硬套将来会出现的祥瑞,就好比是采用守株待兔和藏身破置的办法一样可笑。
天下太平,出现的祥瑞各不相同,如同老面姓发财致富,收藏的财物不相同。有的积蓄米谷,有的收藏布帛,有的畜养牛马,有的添置田宅。喜欢米谷的不喜欢布帛,喜欢牛马的不羡慕田宅,就说米谷胜过布帛,牛马胜过田宅了。当今老百姓安乐了,符瑞也出现了,竟然说古代的祥瑞河图与凤凰没有到来,认为天下还不太平,这好比吃稻米的人进入吃稷类的地方,没有看见稻米,就认为稷不属于谷类一样。实际上,天下已经太平了。有人说:“没有圣人,怎么能使天下太平呢?没有见到凤凰,怎么能证明天下太平是事实呢?”质问俗儒并不能识别圣人,凭什么知道当今没有圣人呢?一般人见到了凤凰,又怎么能识别它呢?既然不能识别它,凭什么知道当今没有凤凰呢?确实不能识别有没有圣人,又不能识别凤凰是不是凤凰,那么必然不能确定当今天下是太平还是不太平。
孔子说:“如果有圣人兴起统治天下,必须经过三十年才能实现仁政。”经过三十年天下就可以太平了。汉朝兴起,到汉文帝时已经二十多年了,贾谊首先建议,修改正月初一的日子,改变服色,改变各种制度,确定官职名称,兴办礼乐仪式。汉文帝刚登上帝位,谦让说还来不及顾到这些改革。按照贾谊的建议,汉文帝时天下就已经太平了。汉朝兴建二十多年,应验了孔子“必须经过三十年才能实现仁政”的话。汉朝三十年的年数已经满了,太平已经成功,贾谊明白这一点。何况至今已将近三百年了,说天下还不太平,这就错了。况且孔子所说的一世,是三十年。汉家天下已经历了三百年,十位皇帝功德显耀,说天下还没有太平怎么行呢?汉文帝的时候,本来天下已经太平了,历代都达到了太平。到了汉平帝时,前汉已经灭亡,光武皇帝复兴了汉朝,再次导致了天下太平。
有人问:“汉文帝时有祥瑞出现,可以称为天下太平,光武皇帝时没有祥瑞出现,称之为天下太平,怎么行呢?”回答说:帝王的祥瑞,前后出现的不相同,虽然没有具体的事物表现祥瑞,但是老百姓安定,风调雨顺,这些也都是祥瑞。用什么证明这一点呢?帝王治理天下太平时,就要登上泰山封禅,这是向上天报告天下太平了。秦始皇登上泰山封禅,遇到了雷雨的灾变,是因为治理天下还没有太平,阴阳之气尚未调和。光武皇帝登泰山封禅,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是天下太平的应验,天下太平了,和气就自然会同它应和。光武皇帝的时候,阴阳之气调和老百姓安定,物瑞等待出现。“人安”、“气和”已经应验,然而论事的人却还不肯相信。汉宣帝元康二年,凤凰停落在泰山上,后来又停落在新平这个地方。元康四年,神雀停落在长乐宫,有时又停落在上林苑,同时九真郡进献了麒麟。神爵二年,凤凰,甘露降落在京城长安。神爵四年,凤凰飞下杜陵县及上林苑。五凤三年,汉宣帝在南郊祭天,神光一齐出现,有时出现在山谷中,照耀斋宫达十余刻。第二年,汉宣帝祭祀土地神,灵光再次出现,灵光出现时的情形和在南郊祭天时一样。同时,甘露、神雀降落在延寿宫和万岁宫。这年三月,鸾凤停落在长乐宫东门中的树上。甘露元年,黄龙来到,出现在新丰这个地方,同时,醴泉涌流不息。那些凤凰虽然来了五六次,或许是同一只凤凰来了几次,或许是不同的凤凰分别到来,麒麟、神雀、黄龙、鸾鸟、甘露、醴泉先后出现,祭祀土地神和天地的时候,神光显灵照耀,可以说是祥瑞繁盛层出不穷了。汉明帝时候,虽然没有出现凤凰,也招致了麒麟、甘露、醴泉、神雀、白雉、紫芝、嘉禾,黄金铜鼎出现,伸出去的树枝又长回到树干上。五帝、三王时代,经传上所记载的祥瑞,没有一个超过汉明帝的。如果以祥瑞来判断天下是不是太平,那么汉宣帝、汉明帝时的瑞应已加倍胜过五帝、三王时代了。如果是这样,汉宣帝、汉明帝时可以称作天下太平了。
能够招致天下太平的,是圣人,俗儒凭什么说当代没有圣人呢?上天供给气,难道由于是前代的人就供给多些,是后代的人就供给少些吗?周代有三位圣人,周文王、周武王和周公旦,同时纷纷出现。汉朝也是一个朝代,凭什么圣人应当少于周代呢?周代的圣王,凭什么应当多于汉代呢?汉代的汉高祖、光武帝,可与周代的文王、武王相比。汉文帝、汉武帝、汉宣帝、汉明帝以及当今皇上汉章帝,都超过了周代的周成王、周康王和周宣王。并不是因为自己生活在汉代,就随意夸大赞美汉代,以博得君王的宠幸、赞赏啊。是为了考察事理的真情,判断论说者的实际情况。世俗喜好赞美称颂远古时代,说祥瑞就认为古代的为好,论治理天下就认为古代的帝王贤明,在当今见到卓绝的帝王,却始终不相信。即使尧、舜再生,恐怕也不会获得圣人的美名。
打猎的人猎获了禽兽,旁观的人就对打猎感兴趣,由于没有观看到捕鱼的人,观者的心理就不会向往这方面的事情。所以在齐国观光就不会喜欢鲁国,在楚国游览就不会喜欢宋国。唐尧、虞舜、夏代、殷代的事情都记载在二尺四寸大的经书上,读书人认真钻研,早晚互相讨论学习,由于经书上看不到关于汉代历史的记载,就说汉代不行,比不上唐、虞、夏、殷几代。也就如观看打猎没有看见捕鱼,游览在齐国、楚国就不羡慕宋国、鲁国一样。假使汉代有擅长写文章的人,把汉代的历史写成经传,那就会和《尚书》、《春秋》一样受重视了。读书人尊崇它,做学问的人温习它,将会接续原来的六经而成为七经,从当今的皇帝往上推到汉高祖都成为圣王了。看杜抚、班固等献上的歌颂汉代功德的辞赋,颂扬汉代的功德祥瑞,像汪洋一样又深又广,像急流一样永无止息,超过了唐、虞时代,进入了三皇时代的崇高境界,连夏、商、周三代也显得很浅陋,它们的深度只不过像低洼的泥塘罢了。
“殷代的借鉴不必到很远的时代去寻找,就在夏代可以找到。”故且抛开唐、虞、夏、殷几代不谈,就近和周代比较功德。实事求是地评定优劣,周代比不上汉代。用什么来证明这一点呢?周代承受天命的是周文王和周武王,汉代则是汉高祖和光武皇帝。周文王和周武王受命时出现的祥瑞,赶不上汉高祖和光武帝兴起时出现的祥瑞;汉宣帝和汉明帝时出现的祥汉,好于周代成王、康王、宣王时代。汉宣帝和汉明帝时出现的祥瑞,从尧、舜以来,可以说是最盛的了。当今皇帝即位,继承前代功业各方面都很完善,天下统一,全国安宁。祥瑞之物已经多到了极点,表现在人事上的瑞应同样兴盛。唐尧时代百姓和睦融洽,当今也是天下讲求仁义道德。尽管遇上了灾害之气,谷物颇为歉收,可是远行没有被拦路抢劫的忧虑,偏僻的地方也没有坏人聚集。周代有越常进贡白野鸡,当今有匈奴、鄯善、哀牢贡献牛马。周朝所管辖的区域不超过五千里,汉朝开拓疆域,控制了最边远的荒服之外的地区。牛马比白野鸡珍贵,近处缴纳的东西不如远方的贡物珍贵。古代西北的戎狄,现在变成了中原的诸侯国;古代的裸人,现在穿上了朝服;古代光着头的人,现在戴上了帽子;古代赤足的人,现在穿上了厚底鞋。把沙石地改造成肥沃的田土,把强悍不驯的人教化成良民,把高低不平的土地铲得很平整,教化不臣服的人成为平民,这不是天下太平而是什么呢?依据事实判断在道德教化方面则周代不可能超过汉代,若讲到祥瑞的出现则汉代比周代兴盛,计算国土区域则周代比汉代狭小,汉代为什么不如周代呢?偏说周代圣人多,治理天下达到太平。世儒称颂圣人过高,使得圣人卓越无比而无法仿效;称颂天下大治也太过分,使得太平之世断绝而无法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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