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年华征文
车进站了,鸣笛的汽声缓缓地扩散开来,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断涌入涌出,喧哗声不绝于耳,父母拎着两个沉重的大箱子,并着我手上拎的袋子和妈妈斜挎着的背包,一并放好,不舍地拉着姐姐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或许是周围的声响太大,我听不清父母对姐姐交待了些什么,只依稀看见姐簇成一团的眉毛与不耐烦的面容。“下面请A3518的旅客……”广播内毫无温度的女声重复着相似的内容,姐终是得以解脱,她转过身,朝我笑笑,挥了挥手,转头迈步挎进车厢,我望着姐姐的身影,仿佛些许年前望着的小姨走远……。
姐姐从小便不爱学习,床底下放满了她偷买的卡带和言情小说,年少时,因为家境的缘故,我与姐姐一个房间,她总爱在半夜听着那些偏摇滚风的音乐,巨大的声响吵得我无法安眠,但她却总是不顾我的感受。
隔壁家的大姐姐比姐姐大了一些,便唤她小姨,她似是父母手心中的宝,平日里乖巧懂事,每次碰到她,她总是微笑着朝我打招呼,两边的犁涡随着嘴角的笑容漾开,和姐姐的离经判道简直是天壤之别,当然这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直至那一日,中考成绩出来,父母焦急地在房间踱步,一到点,他们飞奔向电话机:“您好,您拨打的现在正忙……”“怎么接不了呢?”母亲搁下电话,念念叨叨地说着:“你这次可一定得考好啊,不然你这些年的补课费就白费了,你可千万要争气呀。”倏而,隔壁家传来喜悦的叫嚷声,父亲走出门来,皱着眉头走了进来,说:“隔壁家的丁汝的成绩查到了,超过了普高分数线三十分,怎么小时的成绩还出不来呢?姐姐也急了,跳过来:”不查了,不查了,我不想查了。“妈妈红着脸望着姐姐:“怎么就不想查了,你个没得出息的死女儿,逃避有啥子用吗?”姐姐昂着头道:“不想查就是不想查,我不想读书了,我还是去读卫校算了。妈妈伸手给了她一巴掌,“你怎么能这样讲!”语罢,她蹲下身子,将头埋在膝盖间,低低啜泣着,“你妈天天赚钱供你读书不容易,你咋能这样讲呢?”父亲在旁边叹着气,“你个傻闺女,快给妈道歉?”“不就是查个成绩吗?至于哭成这样”,姐实在忍不住冲向电话机,报上准考证号,不多时,成绩便水落石出……。
姐姐的分数离普高差15分,妈妈和爸爸整天地向亲戚们借钱,把姐姐送进了一所普高,那所高中寄宿,我也乐个能睡个好觉,而隔壁的小姨丁汝云了所重点高中,仍是每天往返于家中,只是她似是有些不对头,整日和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走在一起,她还是会看到我朝我笑,会用她软糯的嚷音叫我小锦,可是她却会露出那些我从未见过的神色,像只骄傲的孔雀,任性地展露着自己的小性子,后来,我知道,小姨跟那个黄毛好了。
事情似是过去了很久,嗓动的蝉鸣被飒飒的秋风取代,那日我回家,却见小姨蹲在街角,怯弱地哭着,“小姨,你怎么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小姨哭,平常的她总是擒着柔和的笑,轻唤我一声“小锦”,她抽噎着“他不要我了”,“谁?那个黄毛哥哥?“小锦,这件事,你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她严肃地望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回到家,见姐姐正坐在窗台前哼着歌,披散着头发,脸上斑斑点点地冒着青春豆,见了进来,她摘下一边的耳机,见我一脸苦恼,难得好心地问了句:“咋啦?”“我……”刚想说时,脑中便浮机起小姨凝重的神色,“小锦,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话到嘴边,又被我吞了回云,“没事。”我回过头,走到一旁放下书包拿出书本,背后传来姐姐纳闷的声音,“今儿这是怎的了,神神秘秘的。”我不语,低头看书,思绪却飘向远方,小姨到底为什么哭呢?
又是一日,离冬至愈发近了,在楼下的街角,我再一次见到黄毛,他似与小姨争吵着什么,旋即,他拂袖离去,只留小姨一人在原地低低地哭泣,回到家,姐姐仍似往常地听着音乐,“姐”,“嗯?”她背对着我,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如果一个女的,跟一个男的吵架,会怎么样?”我闷闷地问道:“还能怎样,分手呗,怎么,小锦,你谈恋爱了?”不是,不是。”“不是最好,爸妈还指望你光宗耀祖呢。”她不悄地哼了哼,重新戴好耳机,哼着我未知的曲调,指尖在桌板上叩着,发出清脆的声响,正如我的思绪随之起伏着。小姨,是分手了吗?
新年是一年最开心的时候,桌上难得的大鱼大肉,父母喜气洋洋地说着些吉利话,我也很开心,时不时偷吃些零食,也不会被骂,倏而,响起阵敲门声,父母应声开门,“呦,老邻居还带什么礼物呀”“过年吗,图高兴。”“丁汝越来越好看了……”,我望向小姨,她仍是朝我笑笑,唤我“小锦。”小姨,我……”“小锦,我有话跟你说”小姨打断我的话,拉着我走进卫生间。“小锦,你能不能……借姐姐钱?”“钱?多少钱?”我瞪大了眼睛,“你压岁钱有多少?能不能都借给我?“小姨的眸中闪烁着,迟疑地问我。”那……我要跟爸妈说……”“不行,不能跟你爸妈说”,小姨惊惶地打断我的话。“小锦,拜托你了。”小姨紧紧地扣着我的肩,眸中似蒙着一层雾。
“吱呀”我偷偷地从门缝中探出了头,谨慎地望了望,房间内静悄悄的,声响也没有。我轻手轻脚地搬起凳子,屏气凝神地伸出手,“你在干嘛?”母亲一声厉喝使我触电般地缩回手,母亲布满皱纹的眼角盛满了怒火,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揪住我的头发,“啪”的一声脆响,脸上多了一个红肿的巴掌。“哇!”疼痛在面颊上弥漫开来,眼前似蒙上了水雾,豆大的泪珠源源不断地从面颊上滚落。父亲与姐姐听到声响慌忙赶来,拉开气得满脸通红颤抖的母亲,姐姐拉着抽噎着的我,走进房间。
平时一向嬉皮笑脸的姐姐忽然变得严肃,她紧紧地盯着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拿钱?”她锐利的眼神令我无所适从,“我……我……”我结结巴巴地说着,最终,还是和盘托出。姐姐答应我去帮小姨。那晚,我彻夜未眠,不停地在床上打着滚,直至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
“吱呀”。我回头一望,是姐姐,她一脸凝重地带上门。“怎么样?小姨怎么样?”我匆忙地跑至他面前。姐姐的眉头紧锁着,说道:“你小姨她,怀了小宝宝,已经5个月了,没法打掉。”“那就生下来啊,让舅妈带着小宝宝。”姐姐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你还不懂,小锦。”事情似又过去了很久,寒冷的冬日再次被春所取代,那日下午,小姨的母亲哭天抢地地回来,父母去打听,可舅妈却闭口不谈,后来,一些流言蜚语传了出来,说小姨年纪轻轻就怀了孩子,被打掉了,而小姨也闭门不出了好长一段时间,似是映证了这段流言。
那日木棉花开,我走在破旧的小道上,忽见小姨朝我迎面走来,她仍唤我小锦,可那笑容中已难掩她的疲惫,我照例朝她招手,她朝我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去。第二日,便从舅妈的哭诉中听出,小姨失踪了。
而姐姐也已快面临高考,母亲不再紧逼着她学习,而是说:“只是别学人家丁汝,考的怎么样无所谓,但听姐姐的室友说,她整日伴着咖啡复习到凌晨,半个月不见,她消瘦了不少,脸上的痘也褪了下去。
发榜那日,姐姐考上了一所二本大学,父母高兴地合不拢嘴,我走进房间,望着姐姐呆呆地望着窗外。走进,才发觉她手中紧纂着一本本子。“姐,你后来见过小姨?”,“是啊!”她朝我笑了笑,道:“她对我说,如果要跳出这里,抵达彼岸,只能继续下去,而现在,我终于跳出这里了。”
列车缓缓地启动,姐姐朝我们朝了朝手,仿佛小姨那日朝我挥手,列车远去,似是走向姐姐期待的彼岸。风吹起我的发丝,拂在面颊上,有种淡淡的痒意。
未曾到来的时光,你在哪里?